水流急得像脱缰的野马，推着三人往暗河深处冲。鹿筱攥着夜明珠的手被硌得生疼，珠子的光忽明忽暗，映得两侧石壁上的水痕像扭动的蛇。夏凌寒一手护着她，一手拽着风若尘，袍角被水流冲得翻卷，嘴里呛了好几口冷水——这水比寒潭更凉，带着股铁锈似的腥气，不像是天然暗河，倒像是什么金属管道里的水。
“抓稳！前面有转弯！”夏凌寒忽然低喝。鹿筱猛地抬头，见前方石壁陡然变窄，水流撞上石壁，激起半人高的水花。她下意识往夏凌寒身后缩，却听风若尘尖叫一声，手里的蛇形玉佩掉了出去，玉佩在水里翻了个圈，竟往石壁上贴去——那里有个巴掌大的凹槽，玉佩正好嵌了进去。
“咔嗒”一声轻响，窄口处的水流忽然缓了。鹿筱借着夜明珠的光看过去，见凹槽里的玉佩亮了起来，红光顺着石壁上的纹路蔓延，竟画出条龙形图案，龙尾缠到头顶时，石壁“轰隆”一声移开，露出个干燥的洞口。
“进去！”夏凌寒推着两人往洞口爬。刚爬上岸，就听身后传来蛇骨铃的声音，风若薇竟追得这么快。鹿筱回头看了眼，见风若薇的身影在水里闪了下，青黑色的指甲划着石壁，留下道道白痕。
洞口里是条甬道，铺着青石板，上面落着层灰，显然很久没人走了。风若尘捡起地上的玉佩，往鹿筱手里塞：“这是我姐的东西，你拿着比我有用。”他指尖发颤，却强装镇定，“我在前面带路，我姐说过，龙形图案指的方向就是安全的。”
甬道尽头有微光，越往前走，空气越暖，隐约能闻见龙涎香——是敖翊辰身上常有的味道。鹿筱心里一动，难道这甬道真通龙宫？可敖博说过，内陆的龙脉早就断了。
“小心脚下。”夏凌寒忽然拽了她一把。鹿筱低头，见青石板上有个脚印，是湿的，边缘还沾着点海沙——有人刚从这里走过，还是从海边来的。
风若尘也看见了，声音发紧：“是敖风吗？他刚才中了毒，会不会……”
话没说完，甬道尽头传来响动，是锁链拖地的声音。鹿筱把夜明珠往前递，光里映出个黑影，正靠在墙边咳嗽，背上插着的毒针还在，正是敖风。
“你怎么在这？”鹿筱快步走过去，想拔他背上的毒针，却被他拦住。
“别碰……”敖风喘着气，脸色白得像纸，“毒针上有倒刺，拔了会放血……风若薇的毒得用龙血解，你们……你们往前走走，尽头有龙池，池里的水……能暂时压制毒性。”
夏凌寒扶着他站起来，往甬道尽头走。越走，龙涎香越浓，隐约能听见水声，是泉水滴落的声音。走到尽头时，鹿筱愣了——眼前竟是个圆形的石室，中间有个水池，池里的水泛着金光，水面上飘着几片龙鳞，正是敖家龙族的金红鳞片。
“这是……”
“龙池。”敖风靠在池边坐下，指着池水，“当年内陆龙脉没断时，这里是龙子们修炼的地方……池水里有龙气，能解百毒，你让夏公子……把我扶进去。”
夏凌寒刚要动，就听石室门口传来冷笑：“倒是会找地方。敖风，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护着她吗？”
风若薇站在门口，黑袍上沾着水，脸上的鳞片比先前更多了，左眼下方的痣被鳞片盖住，看着格外狰狞。她手里捏着个陶罐，罐口冒着黑气，正是炼金术的药罐。
“把账册交出来，再把这小丫头给我，我就饶你们不死。”风若薇一步步走进来，蛇骨铃“叮铃”响，石室里的温度骤降。
敖风往鹿筱身前挡：“你休想！当年你害若琳，我没拦住你，今天绝不能让你再害人！”他猛地往龙池里跳，池水溅起金光，他背上的毒针竟被金光逼了出来，掉在地上化成黑水。
“龙气果然有用。”敖风抹了把脸，身上的鳞片也亮了起来——他竟是龙族和蛇妖的混血，难怪既能用龙气，又懂蛇妖的毒术。
风若薇见状，把陶罐往地上一摔，黑雾瞬间弥漫开来，里面裹着无数条小蛇，往众人身上扑。敖风袖袍一挥，金光护住龙池，小蛇撞在金光上，纷纷落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风若薇尖喝一声，身上的黑袍裂开，露出里面的蛇尾，竟有十丈长，往龙池里扫来。
鹿筱拉着风若尘往池边躲，夏凌寒拔剑迎上去，剑刃砍在蛇尾上，竟只留下道白痕。风若薇的蛇尾猛地一甩，夏凌寒被扫得撞在石壁上，吐了口血。
“夏太子！”鹿筱想去扶他，却见风若薇的蛇尾又扫过来，直奔她心口。敖风扑过来挡在她身前，蛇尾扫在他背上，他闷哼一声，金光弱了下去。
风若尘忽然往风若薇身前冲，手里拿着块石头，往她头上砸：“你这个坏人！我姐就是被你害死的！”
风若薇冷笑一声，蛇尾一卷，把风若尘缠了起来，往黑雾里拖：“小崽子，你姐不听话，你也跟着犟，正好一起炼了禁术！”
“放开他！”鹿筱急得往前冲，却被敖风拉住。敖风摇了摇头，低声道：“别去……她要的是你，你去了，若尘和夏公子都活不了……”
鹿筱看着风若尘在黑雾里挣扎，心里像被揪了下。她忽然想起龙池里的水，想起敖翊辰说过，龙血能克百妖，她摸出怀里的铜刀，往自己指尖划去——她的血里有轮回的气息，说不定也能克风若薇的禁术。
指尖的血滴落在龙池里，池水忽然翻涌起来，金光更亮了，池底竟浮出块石碑，上面刻着行字：“槿开霜落时，龙归故人至。”
“是你！”风若薇忽然尖叫起来，蛇尾一抖，竟把风若尘扔了过来，转身就往石室门口跑，“主人说的人果然是你！我惹不起，我走！”
她跑得极快，转眼就没了踪影。鹿筱愣在原地，不明白风若薇为什么突然怕了。敖风扶着石壁站起来，看着池里的血水，眼里满是震惊：“你的血……竟能引动龙池的封印……你果然是……”
话没说完，龙池里的水忽然沸腾起来，金光中浮出个身影，白衣白发，眉眼清冷，正是敖翊辰！
“翊辰！”鹿筱惊得说不出话。敖翊辰睁开眼，看向她，眼里闪过温柔：“筱儿，我来接你了。”
他身影一闪，落在鹿筱身边，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忽然皱起眉，往后退了半步，嘴角流出鲜血：“我……怎么回事？”
“你受伤了？”鹿筱想去扶他，却被敖风拦住。
敖风脸色沉得像墨：“他不能碰你！你身上有轮回的气息，他是龙族，碰了你会遭天谴！”
敖翊辰捂着胸口咳嗽，看着鹿筱，眼里满是痛苦：“我找了你三百年……好不容易找到你，却不能碰你……”
鹿筱的眼泪掉了下来。三百年？他竟找了她这么久？她看着敖翊辰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龙池里的血水，忽然明白石碑上的话——槿开霜落，龙归故人，原来她和他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却也注定了不能相守。
就在这时，石室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敖博。他看着龙池里的敖翊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来了。翊辰，你不该打破封印的。”
敖翊辰没理他，只盯着鹿筱：“筱儿，跟我走，我带你回东海，我会想办法解了这诅咒。”
鹿筱刚要点头，就听夏凌寒低喝：“小心！若尘晕倒了！”
风若尘躺在地上，脸色发青，竟是中了风若薇的毒。鹿筱赶紧跑过去，探他的脉，脉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龙池的水……”敖风指着池水，“快给他喂点龙池水，能救他。”
鹿筱刚要去舀水，就见敖翊辰忽然倒在地上，身上的鳞片一片片掉落，金光越来越弱。敖博冲过去扶他：“你强行破印，龙气耗尽了！再不走，你会魂飞魄散的！”
一边是中毒的风若尘，一边是即将魂飞魄散的敖翊辰。鹿筱站在原地，眼泪掉得更凶。她该怎么办？是救风若尘，还是跟敖翊辰走？
敖翊辰看着她，虚弱地笑了笑：“筱儿，你救他……我等你……哪怕等三百年，我也等你……”
他说完，身影渐渐变得透明，竟要消散了。鹿筱心里一痛，冲过去想抓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翊辰！”
她的喊声在石室里回荡，龙池里的水渐渐平静下来，金光也暗了下去。敖博叹了口气，看着鹿筱：“他回东海养伤了。你若想找他，等风若薇的事了了，我带你去。”
鹿筱蹲在地上，抱着风若尘，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风若尘的呼吸越来越弱，她赶紧舀了些龙池水喂他，水刚喂进去，他的脸色就缓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夏凌寒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风若薇跑了，肯定还会再来，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对付她。”
鹿筱点了点头，扶着风若尘站起来。她回头看了眼龙池，池水里还飘着敖翊辰的鳞片，像极了他温柔的眼神。
她知道，她和他的路还很长，风若薇没除，账册的秘密没揭开，她的身世也没查清，可她不再怕了。
因为她知道，有人在等她，等她三百年，也会等她下一个三百年。
只是她没想到，风若薇跑后，竟去搬了救兵——那个一直被他们提起的“主人”，终于要露面了。而那个主人，竟是她最没想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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