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静静听着，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三百余人！
这个数字不多！
但考虑到天花的恐怖传染性，每一个漏掉的病患都可能成为新的爆发点。
苏定方遇到的困难，也在情理之中。
“做得不错！”
李恪肯定了一句，随即吩咐道：“戒严需持之以恒，不可有丝毫松懈。”
“病患搜寻更要加紧，告诉将士们，宁可错查千户，不可漏过一人！”
“凡有新的病患发现，立即送来！”
“末将明白！”
苏定方沉声应命。
“另外！”
李恪再次开口：“还有一事，需即刻去办！”
苏定方立刻驻足回身：“请殿下吩咐。”
李恪缓缓道：“孤欲将‘牛痘接种’之法，公之于众。你即刻命人，依照此卷所述！”
说着，李恪将案几上一卷绢帛推向苏定方：
“誊抄千百份！”
“于长安各坊市入口、城门、衙署宣读！”
“务必要让长安城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末将明白！”
苏定方双手接过，展开绢帛快速扫了一眼。
只见上面以极其详尽的笔触，写明了牛痘接种的原理、方式、病牛特征。
接种原理：
以“牛身之微痘，克人体之虏疮”，阐明“小战练兵，防大战屠城”的免疫至理，言辞通俗易懂。
接种方式：
详细描述了如何寻找病牛，如何提取痘浆，如何以银针在人体上臂外侧，划出细微伤痕进行接种。
以及接种后可能出现的轻微发热、局部红肿等正常反应，并强调了接种前对器具进行消毒的重要性。
病牛特征：
描绘了感染牛痘的牛只，其乳房、腹部等部位，会出现何种形态的疱疹。
如何与其它牛病区分，以便百姓能够准确识别。
这几乎是一份详尽，能直接操作的技术指南！
“殿下，此法公布，恐引民间疑虑……”
苏定方出于谨慎，还是适时提了一句。
“无妨！”
李恪摆手，不在意道：“疑虑总会有的，但真相与生机，更需广而告之。”
“后续，孤会想办法，统一指导接种。眼下，先让这‘种子’撒出去！”
“是！末将立刻去办！”
苏定方不再多言，将那卷绢帛小心收好，就准备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还有件事！”
李恪吩咐道：“按照上面的病牛特征，帮孤找一头患了牛痘的病牛过来！”
“是！殿下！”
命令迅速下达，东宫所属的书吏们被紧急召集，灯火通明，连夜誊抄。
天刚蒙蒙亮，一队队士兵便携带着墨迹未干的大幅告示，奔赴长安各处。
很快，一张张告示，被贴在各坊的坊门、市集的旗杆、衙署的照壁之上。
不仅如此。
苏定方还派人上街大声宣读，一遍一遍的宣读，力求让所有人都听到。
“牛痘接种法？”
“以牛之痘，防人之疮？闻所未闻！”
“快听！接种之后，便能终身不惧那虏疮！”
“真的假的？这……这岂不是仙法？”
“步骤写得如此详细，看起来不似作伪！”
“这可是太子殿下给出的救治之法，岂会出错？”
……
虽然下令公布牛痘接种之法，但事实上，李恪对此并未抱多大希望。
此法过于惊世骇俗，违背了千百年来的认知常理。
对于绝大多数一生困于土地、信息闭塞、对鬼神瘟君充满敬畏的平民而言。
主动将“牛身上的毒疮”引入自己体内。
这无异于自寻死路，是难以想象的疯狂之举。
即便告示写得再详尽，原理阐述得再通俗。
根深蒂固的观念和求稳怕事的本能，也会让他们望而却步，不会尝试。
就相当于21世纪，有人告诉你，让狂犬病发病的疯狗咬你一口，就能治疗癌症一样，必然会被排斥。
或许，会有极少数走投无路的患者家属，或是一些胆大包天的游医郎中，被逼无奈下进行尝试。
但大规模的、自发性的接种，绝无可能！
李恪之所以多此一举，不在立竿见影。
而是为了铺垫！
让人们在茶余饭后，在恐惧绝望中，议论、争辩、思考牛痘接种的概念。
让种子先种下！
让这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在反复的提及中，褪去骇人听闻的外衣。
如此，为后续推行统一接种，来做准备！
届时，他们至少会恍然：“原来朝廷贴过告示，说的就是这个……”
或许依然会半信半疑，但一般也会接受。
这便是心理预热！
先抛出概念，搅动固有的思维定式，扫除观念障碍，降低推行的阻力。
苏定方的动作很快。
不过半日功夫。
便亲自押送着一头精神萎靡，腹部及乳房部位，带着明显疱疹状病灶的母牛，来到了东宫划定的院落。
李恪早已在此等候。
他一身简便深色布衣，径直走到病牛身旁。
病牛不安挪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哞叫。
李恪看着母牛肚子上的疱疹，确认其符合牛痘的特征，手指凌空一划。
母牛肚子上一个成熟饱满的疱疹被划破，一些微黄浆液从中渗了出来。
李恪勾了勾手指，浆液凌空飞了起来。
李恪翻手取出一个看似朴素的黑色陶瓶。
瓶子不大，表面铭刻着无数的暗红色符文，隐隐有幽光在符文中流转。
此瓶，并非凡物，甚至并非正道法器。
乃是李恪根据三元宗藏经阁典籍的记载，让分身炼制的一种魔道法器：
万瘟蕴灵瓶！
这种法器，是一些魔修用来培育特定瘟毒瘴气，用以施展歹毒咒术，或炼制阴损法宝的邪门器物。
它能模拟、维持各种病疫毒物，所需的特定生存环境，大规模繁殖病原。
更关键的是。
瓶子内里蕴含乾坤，自成一格微小空间，足以容纳海量复制后的病原体。
李恪手指一抬，牛痘浆液精准飞入瓶口。
紧接着。
李恪催动瓶子，瓶身的暗红符文骤然亮起。
外表没有变化，然而内部却正在发生着，肉眼无法观测的急速增殖。
李恪能感知到，那几滴原始牛痘浆液，正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指数级复制。
半晌后。
复制的差不多了。
李恪袖口一挥，又拿出99个万瘟蕴灵瓶。
然后将第一个瓶子里的牛痘病原体，分到其他 99个万瘟蕴灵瓶中。
继续繁衍，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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