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不再多言，只淡淡一挥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回去吧！”
“好好将养身体，勿要多思。待孩子出生之时，孤……会去看你的！”
说罢。
不再有丝毫留恋，玄色衣袖一挥，在内侍宫女簇拥下，踏入了东宫大门。
朱红宫门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郑绾绾依旧保持着卑微的跪拜姿势，匍匐在石板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发一言，她能说什么呢？
哭着喊着，求太子殿下网开一面？还是以死相逼？
那样太不体面了，郑绾绾是个高傲的人！
身侧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她们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心酸不已，却又不敢多言，只能含着泪。
“小姐……地上凉，仔细身子……我们回去吧！”丫鬟的声音带着哽咽。
郑绾绾几乎是半倚在丫鬟的身上，才勉强站直。
她双眼红肿得如同桃子，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空洞无神，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叹息，泪水无声的滑落。
“罢了！罢了！”
……
郑玄泰一家老小，终究还是在东市的刑场上，身首异处，血染刑台。
滚落的头颅！
喷溅的鲜血！
宛如一场无声的雷霆，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同时也彻底明白了：
太子殿下，拥有着何等可怕的决心与铁腕！
他拥有着敢于用最酷烈、最直接的方式，碾碎一切阻碍的意志与力量！
当世鸿儒？
清流领袖？
那又如何？
胆敢阻挠，照样处死！
一时间。
整个长安噤若寒蝉。
再无人敢公开阻挠牛痘接种，甚至连私下里反驳、抱怨的声音都几乎绝迹。
原本还在观望、犹豫，或是心存抵触的人家，一下子变得无比通情达理。
牛痘接种的工作，一时间前所未有的顺畅。
上百支接种小队，频繁出入于各家各户。
所到之处，迎接的不再是质疑与冷眼，而是带着几分惶恐的恭敬与配合。
无论是勋贵府邸。
还是平民陋巷。
门户纷纷大开。
人们挽起衣袖，乖乖接受着牛痘浆液的注入。
效率之高，进度之快，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政令。
短短数日之内，拥有百万人口的长安城，竟已基本完成了牛痘的普种！
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李恪保证的那样。
所有接种过牛痘的人，除轻微发热、乏力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严重症状。
几天之后，便彻底痊愈，行动如常。
这活生生的事实，比任何雄辩都更有力量。
曾经对“牛痘乃妖术”、“亵渎身体”的恐惧阴云，彻底烟消云散。
……
暮色渐浓。
李恪穿过重重宫阙，再次踏入甘露殿。
殿内烛火通明，李世民正于御案前批阅奏章。
“儿臣参见父皇！”
李恪依礼参拜。
“恪儿来了，免礼！”
李世民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探究与一丝赞许：“此时入宫，所为何事？”
李恪直起身，迎着父皇的目光，禀报道：“回父皇，儿臣特来复命！”
“长安百万民众之牛痘接种，已悉数完成。目前看来，成效显着！”
“儿臣以为，时机已至，可解除戒严令，恢复长安内外正常秩序。”
尽管早已通过百骑司密报，知晓了大致情形。
但亲耳从李恪口中听到这确凿的消息，李世民眼中还是难掩欣喜。
“好！好！恪儿，此事你办得极好！”
李世民抚掌赞叹，声音洪亮，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快刀斩乱麻，雷厉风行！既能以霹雳手段震慑屑小，又能以切实成效安定人心！朕心甚慰！甚慰啊！”
李世民不再犹豫，对侍立一旁的王德吩咐道：“即刻拟旨，传达三省！”
“自明日起，解除长安城及京畿各处戒严，恢复坊市开闭，准许百姓正常通行，一切秩序如常！”
“老奴遵旨！”
王德躬身领命，退下去安排拟旨用印事宜。
李恪再次拱手，提出了下一步的请求：
“父皇，长安接种虽已完成，然河东道疫区，百姓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牛痘接种之法，既已在长安验证有效！”
“儿臣请命，亲赴河东道，主持防疫救灾事宜，以期尽快遏制瘟疫蔓延，解救黎民于倒悬！”
“准！”
李世民没有任何迟疑，目光中充满信任与期许：
“朕准你所奏！”
“河东道军政民政，一切防疫所需，皆由你节制！需要什么，朝廷全力供给！”
“务必控制住疫情，也务必给朕平安回来！”
“儿臣，领旨！定不辱命！”李恪躬身应下。
……
第二日。
天光未亮。
长安春明门外，已是旌旗招展，甲胄森然。
李恪一身戎装，外罩玄色披风，立于阵前。
身后。
苏定方统领的三万精锐默然肃立，鸦雀无声。
没有繁琐的誓师。
没有冗长的训话。
李恪目光扫过眼前这三万大军，简单一挥手：
“出发！”
命令既下。
大军开拔。
然而。
他们并未沿着官道迤逦而行，而是跟随着太子殿下，登上了黑龙战船。
战船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着东北方向的河东道疾驰而去。
短短半个时辰，黑龙战船飞临河东道上空。
从舷窗向下俯瞰。
但见大地之上，村落荒芜，田地荒废。
官道上难得见到行人，偶尔可见倒毙路旁的尸骸，被乌鸦野狗啃噬。
一些城池被恐慌笼罩，更有几处浓烟滚滚，似是发生了骚乱或焚尸的烟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殿下，河东道情势，比奏报所言更为严峻！”苏定方脸色凝重。
他久经沙场，见惯生死，但眼前这片人间惨状，依旧让他心头沉重。
李恪面无表情，目光如寒星扫过下方疮痍的大地，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意料之中的事情！河东道地广人众，灾情蔓延日久，岂是长安可比？”
“我等仅有三万人，相对整个河东道而言，纵有黑龙战船之速，亦不可能面面俱到！”
“只能行雷霆手段，斩断疫病蔓延之链条！”
李恪早已定下方略，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
“汾州！据报此地疫情最为酷烈，且为河东枢纽，便从此处开始吧！”
“抵达之后，苏定方，你亲自带兵，即刻封锁四门，许进不许出！”
“凡有冲击关卡、试图外逃者，格杀勿论！”
“孤亲自带人，搜寻病患，以符法救治！”
“待病患稳定！”
“立即组织幸存百姓，大规模接种牛痘！”
“等到此处事了，即刻转进下一城池！”
“以此法，循环往复，直至将河东道这豌豆疮蔓延之火，一处处扑灭！”
“末将遵命！”
苏定方抱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凛然。
黑龙战船当即调整方向，朝着疫情最为严重的汾州城俯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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