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颤抖的食指，最终还是在距离【开启直播】按钮一毫米的地方，怂了。
薇薇安，不，秦瑶，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不行。
太草率了。
她上辈子做广告，深知一个道理：没有准备的提案，就是自杀。
你以为你准备的是ppt，其实你准备的是你的命。
现在，情况何其相似。
只不过，这次是真的要命了。
一位吸血鬼贵族的优雅，这个任务主题，听起来简单，其实就是个巨坑。
什么是优雅？
怎么表现优雅？
光是坐在王座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看起来是很有格调，但万一呢？
万一这个“暗夜之眼”直播平台的用户，就喜欢看点有互动性的？
万一他们觉得她是个只会装逼的木头，随手就划走了呢？
时长要求是三十分钟。
她总不能就这么干坐三十分钟吧？
那不叫优雅，那叫雕塑。
还是快饿死的那种。
不行，必须得有内容。
必须得有记忆点，有话题度，有能让观众参与进来的互动环节。
秦瑶的社畜dNA，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开始了疯狂燃烧。
她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提着裙摆，开始在这被她清理出一小块净土的大厅里来回踱步。
场景有了，人设有了，缺的是什么？
是道具！
是剧本！
一个优雅的贵族，日常会干什么？
喝下午茶？
看书？
弹琴？
弹琴pass，那架管风琴，别说弹了，她连怎么让它响都不知道。
看书？
好主意。
但是……
她往四周看了看，这大厅里，除了灰尘就是蜘蛛网，连片带字的纸都找不到。
那就只剩下……
喝东西了。
这个好！
喝东西，这个动作本身就充满了可操作性。
端杯子的姿势，喝的频率，喝完之后的一个眼神……
哦不，一个表情，都能传递出丰富的人设信息。
而且，还能完美掩饰她因为紧张而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尴尬。
就这么定了！
可问题又来了，她上哪去找一套优雅的茶具？
又用什么来装杯子里那优雅的液体？
她总不能当着直播间所有超自然生物的面，掏出那个200ml的人造血浆袋，插上吸管吨吨吨喝吧？
那不叫贵族，那叫住院。
秦瑶立刻放弃了这个宏伟但空旷的大厅，转而向旁边半开着的小门走去。
根据她玩过的那些解密游戏的经验，主厅旁边，一般都是些小会客厅、书房之类的地方。
果然，门后是一个稍微小一点的房间。
虽然同样破败，但家具还算齐全。
一张蒙着厚厚灰尘的长桌，几把东倒西歪的椅子，还有一个壁炉。
秦瑶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终于，在一张掀开后能扬起半米高灰尘的，腐朽天鹅绒桌布下，她发现了一套东西。
一套落满了灰尘，但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银质茶具。
一个茶壶，几个杯子，还有一个托盘。
虽然款式古老，银器表面也氧化发黑了，但独有的厚重感和精致的雕花，无一不在彰显着它曾经的贵气。
“好家伙！找到了！”秦瑶激动得差点叫出声。
她立刻动用“万能清洁术”，对着这套茶具默念。
白光一闪，奇迹再次发生。
灰尘和黑色氧化层瞬间消失，整套茶具恢复了能照出人影的本来面目。
道具get！
下一个问题，茶壶里装什么？
她现在穷得叮当响，人气值为0，商城里10点人气值一袋的血浆都买不起。
秦瑶陷入了沉思。
上辈子，当预算不够的时候，她们是怎么做的？
用平替！
用视觉欺诈！
用想象力来弥补预算的不足！
她需要一种……
看起来像血，但又不是血的东西。
颜色要对，质感要对。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阴冷的风灌了进来。
窗外就是城堡荒芜的庭院，在惨白的月光下，半死不活的灌木顽强地生长着。
就在其中一丛灌木上，她看到了一些深红色的，像是小浆果一样的东西。
秦瑶的眼睛亮了。
她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爬出窗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摘了一大把那种不知名的红色浆果。
回到房间，她又在倒塌的柜子角落，翻出了密封的铁罐。
打开一看，里面是已经陈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硬得跟石头块一样的茶叶。
有了！
她把红色浆果放在银盘子里，用茶壶底座使劲碾压，碾出了暗红色粘稠的汁液。
然后，她把那些茶叶掰碎，扔进茶壶，再混入那些果汁。
最后一步，是水。
她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水源。
最后，她只能厚着脸皮，跑到外面庭院里一个已经长满青苔的石盆里，舀了半壶积存的雨水。
管它干不干净，反正她又不真的喝。
回到房间，她把这壶由红色浆果、陈年茶叶和无根雨水混合而成的，颜色诡异的“特调血浆”，倒进了银质茶杯里。
一杯暗红色，散发着植物腐败和泥土混合气息的液体，就这么诞生了。
从视觉上看，在昏暗的光线下，还真有那么几分像一杯浓郁的血液。
完美！
这不就是甲方爸爸最爱的“花小钱办大事”吗？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进入最后的彩排阶段。
薇薇安将那块黑曜石手机立在桌上，开启了摄像模式，对着镜头，开始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演技磨练。
她先是端起茶杯。
不行，太僵硬了，像是服务员在上菜。
她放下，重新端起，学着电影里贵妇的样子，翘起无名指。
不对，好像是翘小指。
她又试了一次，对着镜头里的自己，努力挤出她认为足够“优雅”的微笑。
镜子里，那个银发红瞳的美少女，笑得比哭还难看，嘴角抽搐，充满了被迫营业的辛酸。
“靠！”她低声咒骂了一句。
这比写方案难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给自己洗脑。
“秦瑶，你已经死了。
现在，你是薇薇安，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贵族。
你不是在准备直播，你只是在享受悠闲又无人打扰的夜晚。”
“你不关心KpI，不关心人气值，不关心会不会饿死……
好吧这个还是有点关心的。”
她放弃了微笑，转而练习面无表情。
她将那杯“特调血浆”凑到唇边，做了轻轻啜饮的动作。
然后放下杯子，用带着倦怠的姿态，望向镜头外的虚空。
“嗯……这个感觉，好像对了那么一点。”
有点“看透世事、莫挨老子”的高冷范儿了。
她又背了几句以前看过的影视剧台词，在脑子里反复演练。
“漫长的生命，是神明的恩赐，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黑夜，比白昼更诚实。”
不行不行，太中二了，一股子初中生写qq空间说说的味儿。
算了，到时候就即兴发挥吧。
反正只要她不说话，就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个草包。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舞台”。
一张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雕花椅子。
一张铺着稍微完整一点的桌布小桌。
桌上一套闪闪发光的银质茶具，和一个盛着暗红色液体的杯子。
她坐下，打开直播软件，将背景虚化功能拉满。
瞬间，身后那些破败的墙壁、倒塌的家具，全都变成了一团团充满艺术感，朦胧的色块，完美地衬托出她这个光鲜亮丽的主体。
薇薇安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孤傲、神秘、美得不像真人的自己，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她上辈子能把指甲油吹成“禁锢在指尖的银河”，把辣条吹成“东方神秘主义的味觉奇迹”，现在，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优雅贵族，应该……
也不是不行吧？
她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倒计时。
【00:01:47】
时间，不多了。
薇薇安颤抖着，将那杯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特调血浆”端了起来，放在手边。
她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彩排了无数次后最完美的“四十五度忧伤”模式。
然后，她伸出食指，点向了那个闪烁着幽光的按钮。
【开启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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