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夜之眼”这个龙蛇混杂的次元直播平台，人气榜单的每一次刷新，都可能诞生一个新的神话，或者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终结。
此刻，一个名为“薇薇安”的新人主播，正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在这份榜单上疯狂爬升。
她的头像，是那张在“蝙蝠派对”直播中，被蝙蝠群簇拥着、神情惊恐又无奈的截图。
这个头像，与她直播间那些“万蝠来朝”、“女王陛下”的狂热弹幕，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统一。
而在榜单的另一端，一个曾经稳定在“吸血鬼”分区前三的直播间，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冷清。
【弗拉基男爵的品鉴之夜】
直播间的标题，一如既往地高雅，也一如既往地无聊。
画面里，弗拉基男爵坐在一张擦得锃亮的红木书桌后。
他身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燕尾服，苍白的手中，端着一个雕刻着家族徽记的银质高脚杯。
他身后的背景，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厚重的、看起来就很有历史感的精装古籍。
灯光柔和，布置典雅。
一切都符合人们对于一个传统吸血鬼贵族的所有想象。
完美得，就像一幅静物油画。
也死气沉沉得，像一幅静物油画。
“真正的贵族，对于血食的品鉴，是极其严苛的。”
弗拉基对着镜头，用一种缓慢而做作的腔调说道，他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试图让里面的液体呈现出迷人的光泽。
“我们追求的，不是果腹，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比如我杯中这杯，来自一位年轻的、主修竖琴的女音乐家，你们可以感受到其中流淌的、如同月光般纯净的艺术气息……”
他的话还没说完，屏幕下方，飘过了一条孤零零的弹幕。
【没钱的矮人：所以，好喝吗？】
弗拉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庸俗。
这些下等生物，永远也无法理解真正的艺术。
他强忍着不快，没有理会这条弹幕，准备继续他的长篇大论。
然而，直播间里，在线观众的人数，已经从可怜的十五个，掉到了七个。
他感到一阵烦躁。
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把自己能拿出来的、最能彰显贵族底蕴的东西，全都展示出来了。
百年的陈设，纯银的器皿，关于血食来源的浪漫故事……
可为什么，观众越来越少？
他心不在焉地继续着自己的解说，一只手却在桌子底下，悄悄打开了“暗夜之眼”的后台排行榜。
他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又在搞什么低俗的抽奖活动，抢走了他的流量。
他点开“吸血鬼”分区的人气榜。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榜单的第一名，不再是那个靠着展示自己收藏的棺材板而出名的老牌主播。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极其陌生的名字。
【薇薇安】
人气值，是一个让他感到窒息的、遥不可及的五位数。
这个薇薇安是谁？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弗拉基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发青。
他点开那个Id，看到了她的头像——一个银发红瞳的少女，被一群乱七八糟的黑影包裹着，脸上是惊恐又滑稽的表情。
弗拉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粗俗，混乱，毫无美感。
他点进了薇薇安的直播间录像回放。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场被系统命名为【万蝠来朝】的直播录像。
他看到了那个破败的、像是垃圾堆一样的炼金室。
看到了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毫无章法的法阵。
看到了那个少女在蝙蝠群中惊慌失措、胡乱挥舞手臂的尖叫。
也看到了那满屏的、他无法理解的、狂热的弹幕。
“女王陛下！”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蝙蝠派对！”
弗拉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那不是饥饿，而是嫉妒。
是愤怒。
是自己精心维护的、引以为傲的“高雅”，被这种粗鄙不堪的“杂耍”彻底击败后，所带来的巨大屈辱！
凭什么？
就凭这种哗众取宠的、马戏团小丑一样的表演？
就凭这种毫无贵族仪态的尖叫和混乱？
她也配叫“吸血鬼”？
她也配登上这个榜单的第一名？
这是对所有真正拥有高贵血统的吸血鬼的侮辱！
“砰！”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中的银质高脚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红木书桌上。
杯中的液体溅出，在他的燕尾服上留下了一点污渍。
直播间里仅存的几个观众，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路过的鹰身女妖：主播？你怎么了？】
【幽魂小次郎：……】
弗拉基没有理会他们。
他死死地盯着镜头，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因为嫉妒和愤怒，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我刚刚，去看了一场闹剧。”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缓慢做作，而是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鄙夷。
“一场由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所谓的‘凡尔赛’后裔，上演的、拙劣的马戏表演。”
“她把召唤亡灵的禁忌法阵，当成孩童的涂鸦。”
“她被一群最低等的、肮脏的蝙蝠，吓得魂飞魄散。”
“而你们，这群毫无审美的、愚昧的观众，竟然称之为‘女王’？”
他几乎是在咆哮。
“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贵族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荣耀吗？”
他的这番话，让直播间的气氛，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几条稀稀拉拉的弹幕，小心翼翼地飘了过去。
【没钱的矮人：主播，别蹭了。】
【路过的鹰身女妖：那个……我们就是想去看热闹……那咋了？】
【哥特少年小德：你说的对，但我们还是想去看蝙蝠派对。】
这些弹幕，如同火上浇油，让弗拉基彻底破防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镜头，用一种近乎于宣战的语气，高声宣布。
“好！”
“既然你们分不清什么是珠宝，什么是玻璃渣子。”
“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我要向那个叫‘薇薇安’的马戏团小丑，发起一场正式的、神圣的pK挑战！”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传承了数百年的贵族荣耀！”
“而她，只配跪在我的脚下，为她的无知和粗鄙，献上歉意！”
他的声音，在空旷而典雅的书房里回荡。
然而，直播间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豪言壮语。
因为，在他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时，最后那几个观众，也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他的直播间。
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在线人数的数字，冰冷地，变成了——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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