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居,这名字听着雅致,实则不过是紧挨着祠堂的一处偏僻院落。本就不是为常住准备的,院里院外都透着一股无人问津的荒凉。
兰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木屑和阴湿气息的寒意扑面而来,激得他微微打了个寒颤。院子里倒也谈不上肮脏,只是长久无人打理,石板缝里钻出杂草又因天冷枯黄一片,檐角挂着蛛网,处处显露出萧索。
最麻烦的是,正屋里空空荡荡,连张像样的床榻都没有,日后起居怕是极为不便。
不过,想到兰煜雪罚他每日需至祠堂跪足时辰,住在这里,倒真是“方便”得很。兰策唇边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苦笑。只要爹能因此消气,跪一跪,住得差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将包袱放在屋内唯一一张积满灰尘的破旧木桌上,环顾四周,心头一时有些空茫。他从未想过,繁华富丽的王府内,竟还有如此凋敝的角落。院中倒是有口古井,井口石栏斑驳,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更不知这里从前是否真的有人居住过。
眼下什么都没有,总归是不便的。
他振作精神,走向一侧的偏房。推开门,里面堆了不少桌椅凳几,层层叠叠,看来是被当作仓库使用了。他在其中费力地挑拣出一套还算完整的一桌四凳,桌椅上都落满了灰。他挽起袖子,也顾不得脏,深吸一口气,将那沉木的桌椅一件件抱起来,踉跄着搬回正房。
他想着,只拿眼下最必需的便好。毕竟,爹只是一时气恼,绝不会让他长久住在这种地方的。他心底仍存着一丝固执的相信,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搬离此处,即便不能再回金玉苑,也该是离爹更近、更舒适的院落。
这些搬运收拾的活计,若是在从前,他是决 计 不会亲手去做的。好在山上那三年,为了那人,他没少帮忙打理琐事,倒也并非全然不通。
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那个清冷的身影,兰策眼神一暗,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传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也像是自我惩戒,提醒着自己,那人,已是陌路。
天色黑得很快,兰策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总算将这荒废的正房收拾出些许能住人的模样。他用两张结实的方桌拼凑在一起,勉强搭成一张临时的床铺,铺上自带的被褥,放好枕头。
他伸手拍了拍,还挺稳当,脱了外袍,躺上去试了试,硬邦邦的,硌得他本就酸痛的身体更加不适,但他只是默默忍受着,似乎,也还能将就。
静躺着,这一停下来,疲惫和孤寂便如同潮水般涌上。他侧躺在简陋的床上,偏头望向窗外。太阳已经落山,墨蓝色的天幕带着无边的沉寂压下来。
白日的强装镇定与忙碌掩盖的情绪,在此刻悄然低落,如同角落里滋生的霉菌,无声蔓延。
他翻身下床,费了些功夫点燃一根蜡烛。昏黄跳动的火苗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也将他孤寂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他坐到桌边,望着那簇不安分的火焰,再次怔怔出神。
“应该,把夜明珠带出来的…”他低声喃喃,声音在空阔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那样,就算没有蜡烛,也不怕了。”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溢出唇瓣。他想起该吃药了,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却摸了个空。这才恍然记起,这里连口热水都没有烧。
他拿起茶壶和药瓶,起身走到院中那口古井边。井口黑洞洞的,向下望去,深不见底,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巨兽。一股莫名的恐慌毫无预兆地攫住他的心脏,他心跳骤然加速,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远离那令他不安的黑暗。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院门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门板剧烈晃动,险些散架。
凌霜一身利落劲装,手持长鞭,率先踏入院内,眼神冰冷如霜。她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身材魁梧、面色不善的雷烈与雷炙。三人来势汹汹,像是来寻仇的。
烛光从屋内透出,映在兰策苍白的脸上。他下意识眯起眼睛,适应着门外灌入的冷风,也看清了来人。
呵,这是打量着他如今落魄失势,迫不及待地来寻仇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摸向藏在腰间的匕首柄端,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因发烧而混沌的神经,绷紧一丝清醒。
凌霜一双杏眼赤红如血,显然是得到罗清漪遇害的确切消息后,悲恸痛哭过。罗清漪于她,亦师亦母,她的性子也多随了这位师父,两人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旁边的雷烈与雷炙也是虎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先前云雪萍的仇还未清算,如今又添上罗清漪的血债!
他们苦苦找寻了十个月的人,竟在他们毫无察觉时已然遇害,而下此毒手的,竟是这个在他们身边相处许久、看似无害的兰策!
想到此人明明知晓他们的焦灼,平日里却还能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议论,甚至可能在心底暗暗嘲笑,三人便觉怒火焚心,再也无法忍耐。
趁着兰灏前去与兰煜雪商议事务,加之兰策被废黜世子身份、孤立无援的时机,三人一合计。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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