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微的、规律的电子音，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泄洪通道内仅存的侥幸。不是幻听。下面，或者上面，确实有东西，或者有人，在用仪器搜索。
陈默的手死死扣住冰冷的铁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脱离狼窝，又入虎穴？这无处不在的追杀，几乎要磨尽他最后的耐力。阿鬼和铁砣也听到了那声音，瞬间绷紧了身体，如同受惊的刺猬，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旁边那条水流声更大的管道深处。
上去？窨井盖外可能是天罗地网。留在原地？搜索者迟早会找到这里。继续沿着管道走？那电子音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进退维谷。
“妈的，跟他们拼了！”铁砣眼中凶光毕露，握紧了匕首，就要往那水流声方向摸去。
“别动！”陈默低喝，一把按住他，“听声音，不像是大队人马，更像是一两个人在进行区域扫描。我们还有机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分析。如果是孙明或者炳爷的人，下来搜索必然是大队人马强攻，不会如此小心翼翼。这更像是一种……侦查行为。
是周处长的人在进行技术搜索？还是……那伙“断眉”？
如果是“断眉”，他们的目的可能不是立刻击杀，而是定位和确认。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陈默脑中成型。
“铁砣，阿鬼，你们听着，”陈默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我们分开。铁砣，你身手最好，原路返回，弄出点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找机会从我们来的方向突围，或者另找出口。记住，保命第一，不要硬拼！”
铁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要让他当诱饵，引开敌人。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明白！默哥，鬼哥，你们保重！”说完，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再次没入来时的黑暗通道中。
很快，远处传来了铁砣故意踢到金属管道的声响，以及他压低声音的、模糊的咒骂。
那规律的电子音停顿了一下，随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向着铁砣制造声响的方向移动过去！
机会！
“走！”陈默拉着阿鬼，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湿滑的铁梯。头顶的窨井盖很重，边缘被封死。陈默用肩膀死死顶住，和阿鬼一起发力！
“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竖井中回荡。
终于，窨井盖被顶开了一道缝隙！冰冷的雨水瞬间浇了进来！
陈默小心地从缝隙中向外望去。外面是一条偏僻的后巷，堆满了垃圾桶，雨水哗啦啦地下着，看不到人影。远处街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模糊不清。
暂时安全！
两人迅速从井口钻出，重新合上窨井盖，虽然无法完全复原，但至少能拖延一点时间。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污泥和血污，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们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我们现在去哪？”阿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警惕地观察着巷口。
陈默的目光扫过巷子两侧高耸的、背面斑驳的建筑墙体。这里似乎是某个老式住宅区的背面。
“不能停留，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陈默低声道，“找车，离开鹤州！”
这是最直接，也可能是最后的选择。鹤州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留下只有死路一条。只有离开，才能获得喘息之机，才能从长计议。
两人冲出后巷，汇入同样被雨水笼罩的、相对冷清的街道。他们需要一辆车，不需要多好，只要能开，不显眼。
运气似乎终于眷顾了他们一次。在穿过两条街后，他们在一个露天停车场的角落，发现了一辆半旧的、布满灰尘的银色面包车，车窗没关严实。
陈默用铁丝熟练地撬开车门，和阿鬼迅速钻了进去。扯开方向盘下方的线路板，搭线点火。
“嗡……”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咳嗽，终于颤抖着启动了起来。
“走！”陈默挂挡，油门踩下，面包车晃晃悠悠地驶出了停车场，汇入了夜雨中的车流。
他们没有选择高速，而是沿着国道，向着鹤州相邻的、一个名为“清源”的小城市方向驶去。那里距离鹤州不远不近，相对陌生，或许能暂时避开风头。
雨水密集地敲打着挡风玻璃，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前方的道路在雨幕中模糊不清。车内弥漫着潮湿、血腥和紧张的气息。
阿鬼靠在副驾驶座上，处理着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脸色苍白。陈默专注地开着车，但眼角的余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后视镜，任何一辆跟得稍久的车都会让他神经紧绷。
他们真的能逃出去吗？孙明和炳爷的势力盘根错节，那个神秘的“断眉”组织手段莫测，周处长的意图不明……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笼罩了整个区域。
面包车在雨夜中艰难前行，如同暴风雨中一叶孤舟。车载收音机里，传来本地电台模糊的音乐声，偶尔插播的路况信息也与他们无关，仿佛他们正行驶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平行世界。
然而，这种隔绝感很快就被打破。
在经过一个通往清源市的必经之路——一座横跨江面的大桥时，陈默猛地踩下了刹车！
桥的对面，设起了临时的检查站！红蓝警灯在雨夜中无声地闪烁，数名穿着反光背心的警察正在逐一检查过往车辆！
不是普通的交警查酒驾！那阵势，分明是在进行盘查！
是冲他们来的吗？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陈默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也有车跟了上来，退路已被堵死。
“默哥……”阿鬼也看到了前方的景象，声音干涩。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们就像网中之鱼，挣扎到了最后，却发现网口正在迅速收拢。
陈默死死握着方向盘，目光扫向桥下汹涌的、在雨中一片漆黑的江面。
跳江？九死一生。而且阿鬼有伤在身。
硬闯？这破面包车根本不可能冲过检查站。
投降？落入孙明手中，必死无疑。
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面包车随着车流，缓慢而不可逆转地，向着那个闪烁着红蓝光芒的死亡关卡，一点一点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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