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伊伯带边缘的阴影并非静止。
它像一颗缓慢搏动的心脏，表面那些扭曲的星辰残骸与流动的暗能量不断翻涌、重组，散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低频嗡鸣。
这嗡鸣穿透空间，直接作用于所有感知到它的生命意识深处，带来最原始的恐惧与绝望。
“能量读数……无法解析！生命反应……混乱且庞大！它……它在吸收柯伊伯带边缘的冰陨石和小行星带！它在进食！”
监测员的声音已经变调。
全息星图上，代表那个存在的猩红光点周围，原本代表小行星带的无数细小光点正飞速消失，被那庞大的阴影吞噬。
“目标暂命名为‘虚空噬星者’！”周副司长的声音通过紧急频道传遍所有防御节点，
“所有远程观测设备集中扫描！寻找弱点！所有战斗单位，最高警戒！这不是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已知形态的敌人！”
南城，星辉静室。
苏瑾脸色煞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知到的“秩序弦动”在那个存在出现后，变得无比狂乱、痛苦，仿佛宇宙的经络正在被强行撕裂、吞噬。
“它不是纯粹的毁灭……它在‘消化’秩序！”苏瑾的声音带着震惊，
“它吞噬物质和能量，更在吞噬空间的‘结构’和时间的‘连续性’！它在制造一片……绝对的‘虚无’！”
秦羽站在指挥中心，凤凰瞳死死盯着星图上那个不断膨胀的阴影。
他掌心的暗金纹路灼热异常，灵魂深处的归零印记也传递来一种冰冷的……渴望？不，更像是同类相斥的敌意。
“它和‘清道夫’堡垒不同。”秦羽的声音冰冷，
“‘清道夫’是工具，是执行者。这个东西……更像是‘湮灭之涡’本体延伸出来的……一张‘嘴’。”
“嘴？！”赵铁柱的影像从州城传来，他的机械义臂发出嗡嗡的充能声，“那我们就打烂它的牙！”
“别冲动，赵队！”陈涛的声音插入，
“我们的远程火力对它的效果未知！它距离我们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它的吞噬范围在扩大！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七十二小时，它的影响就会抵达火星轨道！”
“我们不能等它靠近！”秦羽斩钉截铁，“苏瑾，你的‘源质’感知，能否找到它的核心？或者说，它的‘意识’所在？”
苏瑾闭目凝神，额间莲台印记微光闪烁，试图从那狂乱的秩序弦动中捕捉一丝规律。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眼，指向星图上“噬星者”内部一个不断变幻位置、但能量波动最为凝聚的区域：
“那里！有一个类似‘神经节’的能量聚合点！它在不断移动，但始终是整个吞噬行为的能量中枢！”
“好！”秦羽眼中厉芒一闪，“赵叔！”
“在！”赵铁柱吼道。
“联盟最新建造的‘破晓号’高速突击舰，由你指挥！搭载‘秩序共振弹头’原型！”
“罗曼！”
“到！”罗曼的声音带着紧张与兴奋。
“‘秩序共振弹头’能否起作用，就看你的理论是否正确了！立刻进行最后调试！”
“陈涛！协调所有远程火力平台，在‘破晓号’出击时，进行掩护齐射，干扰噬星者的感知和防御！”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残存的人类文明再次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尽管这台机器依旧遍布裂痕。
“破晓号”是一艘梭形的、通体覆盖着暗色吸波材料的高速战舰，它是集合了圣殿部分科技和人类现有工业能力打造的结晶，唯一的任务就是高速突防、精准打击。
此刻，它正静静地悬浮在近地轨道船坞中，赵铁柱那巨大的、经过机械化改造的身躯，正通过连接通道，步入舰桥。
“老伙计们，这次咱们去掏个大家伙的嗓子眼！”赵铁柱拍了拍冰冷的控制台，仅存的左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州城研发的“秩序共振弹头”，是基于对圣殿秩序之力和归零者能量模式的研究成果。
它并非依靠纯粹的爆炸威力，而是试图通过特定的秩序频率共振，扰乱甚至瓦解目标内部的能量结构，类似于苏瑾之前干扰“清道夫”护盾的原理，但更具破坏性。
七十二小时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头顶。
四十八小时后，“破晓号”悄然离开近地轨道，引擎喷射出幽蓝色的尾焰，如同利箭般射向柯伊伯带。
与此同时，地球及各残存殖民点，所有能工作的远程炮台、能量发射器，甚至是一些经过改造的大型陨石推进器，都调整了角度，锁定了那片遥远的阴影。
苏瑾留在南城静室，她的任务是与秦羽一起，远程引导“秩序共振弹头”。秦羽掌心的纹路与苏瑾的莲台共鸣，可以极大增强对那个“神经节”的锁定精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张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终于，“破晓号”抵达预定攻击位置。它如同一粒尘埃，悬浮在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噬星者”面前。
“报告！已进入最佳射程！目标‘神经节’捕捉成功！轨迹预判完成！”舰桥通讯员的声音紧绷。
“所有单位注意！”秦羽的声音在全球通讯频道中响起，“掩护射击，开始！”
刹那间，从地球方向，无数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亮起，如同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星河，跨越亿万公里，轰击在“噬星者”的外围区域！
这些攻击如同石子投入大海，大部分被吞噬，少部分激起一些暗能量的涟漪，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但成功吸引了“噬星者”表层能量的波动和注意力！
就是现在！
“赵叔！发射！”秦羽怒吼。
“给老子中——！”赵铁柱狠狠按下了发射钮！
“破晓号”舰首打开，一枚造型奇特、通体流转着暗金与银白双色符文的修长弹头，无声无息地射出，速度快得超越常理，直奔那个不断移动的“神经节”而去！
弹头在飞行过程中，表面的符文越来越亮，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与周围狂暴吞噬格格不入的秩序波动。
苏瑾在静室中全力引导，莲台印记光芒大盛，与秦羽掌心的纹路交相辉映，牢牢锁定那个飘忽不定的核心。
近了！更近了！
就在弹头即将命中“神经节”的瞬间——
异变陡生！
“噬星者”那原本不断翻涌的表面，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缝隙，仿佛一张真正的、布满能量利齿的巨口！
一股无法抗拒的、针对秩序本身的恐怖吸力从中爆发！
“秩序共振弹头”表面的符文光芒瞬间紊乱、黯淡！它的轨迹被强行扭曲，如同被无形之手抓住，一头扎进了那张巨口之中！
甚至连远在攻击起始点的“破晓号”都受到了影响，舰体剧烈震颤，护盾能量飞速下跌！
“不好！它察觉了！它在主动吞噬秩序能量！”罗曼在实验室失声惊呼。
“弹头信号消失！”监测员的声音绝望。
“破晓号遭受强引力拉扯！引擎过载！我们脱离不了！”赵铁柱的咆哮带着不甘。
静室中，苏瑾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血液，与“秩序共振弹头”的精神链接被强行切断，反噬之力让她瞬间萎靡。
秦羽也闷哼一声，掌心的纹路光芒黯淡下去，灵魂深处的归零印记却仿佛受到刺激，散发出更加冰冷的寒意。
失败了。
人类文明凝聚全力的一击，甚至未能触及敌人的核心，就被轻易吞噬。
那张巨口在吞噬了弹头后，缓缓合拢。紧接着，“噬星者”整体的能量波动不降反升！它表面的暗能量流动更加狂暴，吞噬周围小行星带的速度明显加快！
它……似乎把“秩序共振弹头”当成了……补品？
“它……它在利用秩序能量强化自身？！”陈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关注着这场战斗的人。
连最尖端的武器都无效，甚至可能资敌，他们还能做什么？
“破晓号”在拼命挣扎，但依旧被那股恐怖的引力缓缓拖向那张巨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秦羽，眼中猛地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黯淡的纹路，又感受了一下灵魂深处那冰冷的归零印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苏瑾！”他猛地抓住苏瑾的手，声音急促而低沉，“还记得艾拉最后的话吗？‘变量’超越‘常量’！”
苏瑾虚弱地看向他，眼中带着不解。
“秩序之力对它无效，甚至会被吞噬。”秦羽的语速极快，“那……‘混乱’呢？‘终结’呢？”
他抬起手，指向自己的额头，又指了指苏瑾的莲台：
“我的归零印记，你的‘源质’本源！它们本质相克，但都超越了常规秩序！如果我们……将它们的力量，不是用来攻击，而是用来……模拟‘湮灭之涡’的本质波动呢？！”
苏瑾瞳孔骤缩：“你是说……骗过它？让它以为我们是……同类？”
“或者，至少让它产生混乱！”秦羽眼神疯狂，“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在赵叔被吞噬之前！”
没有时间犹豫了！
苏瑾一咬牙，强行压下伤势，再次凝聚起微弱的“源质”之力。秦羽则彻底放开了对灵魂深处归零印记的压制，甚至主动引导净世之炎，去刺激、去模拟那印记中蕴含的冰冷终结之意！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属宇宙本源层面的力量，在秦羽的引导和苏瑾的配合下，开始以一种极其危险、极其不稳定的方式，相互碰撞、交织！
一股微弱，却带着纯粹“虚无”与“终结”意味的奇异波动，以两人为中心，穿透空间，遥遥传向柯伊伯带……
正在将“破晓号”拖向巨口的“虚空噬星者”，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
它表面的能量翻涌出现了瞬间的停顿。
那股针对“破晓号”的恐怖吸力，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但就是这一丝，给了赵铁柱机会！
“引擎超载！最大功率！给老子——冲出去！！！”赵铁柱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引擎推力拉到极限，甚至不惜让部分舰体结构因过载而崩解！
“破晓号”拖着烈焰与碎片，如同挣脱蛛网的飞虫，险之又险地脱离了引力范围，向着地球方向疯狂逃逸！
成功了？！
指挥中心还没来得及欢呼，下一秒，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那“虚空噬星者”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同类”却又“陌生”的波动彻底激怒了！
它不再理会逃逸的“破晓号”，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向，那无数星辰残骸构成的“面孔”，仿佛隔着重磅空间，“看”向了地球的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南城，看向了秦羽和苏瑾所在的位置！
一股比之前吞噬弹头时更加恐怖、更加针对性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跨越空间，狠狠撞在所有人的灵魂上！
它的目标，不再是泛泛的吞噬。
它锁定了……那两个散发出“美味”波动的小点心。
“它……它过来了！”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加速！它在加速！预计抵达地球轨道时间……二十四小时！”
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湮灭之涡”的触须，带着明确的意志，直扑而来。
地球，迎来了真正的……终局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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