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玺人,横推五千载

滕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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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归藏?连山?九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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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庙之战的创伤尚未平复,殷都上空却已开始酝酿新的暗流。林辞在观星苑深居简出,日夜以自身微薄源质温养玉玺,辅以那几片真实甲骨散发的历史气息,裂纹蔓延之势终是止住,但修复依旧缓慢如蚁爬。那青玉版上的预言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思绪——“钟鸣鼎食,乃见真章”。“鼎食”二字,让他无法不联想到宗庙广场上那口汲取灵魂、支撑邪门的幽绿鼎炉。

难道除了已被毁去的邪鼎,这王畿之内,还存在着另一口与之相关、或者性质截然不同的“鼎”?

他将疑惑暂且压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加速修复玉玺的方法。那预言中的“真火”,虚无缥缈,而“正音”或许与青铜钟有关,但钟影已散。“信史”他已在践行,但效力太慢。

这一日,司徒来访,神色较之前更为凝重。他带来一个消息:被软禁的大贞人,昨夜于居所内暴毙,死状诡异——周身无外伤,却干瘪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水分,眉心一点焦黑,与那“影蚀”最后燃烧自身时有几分相似。现场只留下一小撮灰烬,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

“看守言其死前曾喃喃自语,反复提及‘归藏’、‘连山’……还有……”司徒顿了顿,看向林辞,“……‘九丘’。”

归藏?连山?九丘?

林辞心中剧震!这是传说中早于《周易》的古老易学,与河图洛书并称,早已失传!而“九丘”,在《左传》等古籍中隐约提及,被认为是记载上古秘辛的文献,或指代某个神秘地域!

大贞人临死前提到这些,是忏悔?是警示?还是……指向下一个目标?

“宫中可存有与‘归藏’、‘连山’、‘九丘’相关的记载?哪怕是只言片语?”林辞急问。

司徒沉吟片刻:“此类古之秘辛,多藏于守藏室。然守藏室乃禁地,非大王亲命,不得入内。且……”他面露难色,“自先王起,守藏室便由王室宗老‘子央’掌管,此老性情……颇为古怪,极重规矩,纵是大王,亦需对其礼让三分。”

守藏室!王室禁地!宗老子央!

一条新的线索浮现,却伴随着更高的门槛。

“可否代为通传,便言客卿林辞,欲请教古之易理,关乎社稷安泰。”林辞不死心。

司徒摇头:“子央宗老闭门谢客已久,言非‘有缘者’、‘持信物者’不见。”他看了看林辞,意有所指,“宗老曾言,其所守,非书简,乃‘记忆’也。”

记忆?信物?

林辞下意识抚向怀中玉玺。玉玺依旧黯淡,但在司徒提及“记忆”与“信物”时,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或许……这便是指引?

送走司徒,林辞沉思良久。子央宗老把守的守藏室,可能藏有关于“归藏”、“连山”乃至“九丘”的线索,这些或许与“真火”相关。但如何成为“有缘者”?“信物”又是什么?

他想起青玉版上“执圭者”的称谓。圭,玉器,礼器,信物。

他取出那枚裂纹遍布的黑色玉玺,其形制虽与常见玉圭不同,但本质皆是玉质信物。或许……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当夜,月明星稀。林辞换上一身素净麻衣,未带任何武器,仅怀揣玉玺与那几片关键甲骨,凭着客卿符节,避开巡逻甲士,来到了位于王宫最深处的守藏室。

守藏室并非想象中高大的殿宇,而是一座依山而建、毫不起眼的低矮青石建筑,藤蔓缠绕,石门紧闭,门前石阶布满青苔,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沧桑。石门外,并无甲士守卫,只有两名须发皆白、闭目垂首、如同石雕般的老仆。

林辞整理衣冠,上前几步,对着石门躬身一礼,朗声道:“后学末进林辞,冒昧来访,求见子央宗老。”

声音在寂静的山壁间回荡,那两名老仆毫无反应,石门也纹丝不动。

林辞不以为意,继续道:“在下偶得古之玉版,上有‘执圭者,自幽明而至’之语,心中困惑,特来请教。并有一物,或可为信。”

说罢,他取出怀中那枚黑色玉玺,双手托举,并未催动任何力量,只是让其自然呈现。

玉玺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残破黯淡,那些裂纹如同岁月的伤疤。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风拂过,带来远处模糊的更梆声。

就在林辞以为徒劳无功,准备另寻他法之时——

“吱呀……”

一声沉重而干涩的摩擦声,那扇看似与山岩融为一体的青石门,竟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门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与此同时,脑海中玉玺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并非警示,而是一种……仿佛游子归家般的温暖与牵引。

那两名如同石雕的老仆,依旧垂首闭目,仿佛门开与他们无关。

林辞不再犹豫,收起玉玺,侧身闪入门内。

身后石门无声合拢,将月光彻底隔绝。

眼前并非漆黑一片。通道两侧石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光线虽不强烈,却足以视物。空气干燥而洁净,带着陈年书卷和某种奇异檀香混合的气息。

通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他沿着通道缓缓下行,脚步声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穹顶高悬,上面镶嵌着无数星辰般的发光宝石,构成了一幅繁复而古老的星图。石窟中央,并非堆积如山的竹简木牍,而是一片清澈见底的地下水池,池水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水池周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数十个造型各异的玉质平台,平台上空空如也,并未见任何书卷。

而在水池的正中央,一块形如卧牛的巨大青石上,盘坐着一位身穿玄色麻衣、白发披散、面容清癯如同古松的老者。他双目紧闭,气息与整个石窟融为一体,仿佛已在此坐化了千年万年。

正是宗老子央。

林辞停下脚步,屏息凝神,不敢惊扰。

良久,子央宗老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眸并非老年人的浑浊,而是如同孩童般清澈,却又深邃得仿佛蕴藏着整条星河。他的目光落在林辞身上,仿佛早已等待多时。

“你来了,‘执圭者’。”他的声音苍老而平和,直接在林辞心间响起,并未通过空气震动。

林辞心中凛然,再次躬身:“晚辈林辞,见过宗老。”

“你所持之‘圭’,受损甚重。”子央宗老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衣物,直视他怀中的玉玺,“非力竭,乃源枯。寻常温养,杯水车薪。”

“请宗老指点迷津。”林辞恳切道。

子央宗老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向周围那些空无一物的玉质平台,以及穹顶那幅巨大的星图:“此间所藏,非是竹帛,而是‘记忆’。是这片土地,自洪荒以来,所承载的文明印记,是先民观星测影、筚路蓝缕、与天地抗争的‘真实’。”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辞身上:“汝之玉玺,所司亦是‘真实’。然其力有未逮,盖因其所承‘真实’,流于表象,未及根源。”

林辞若有所悟:“宗老之意,是需引动此地沉淀的‘根源记忆’,滋养玉玺?”

“然也。”子央宗老微微颔首,“然‘记忆’非死物,有其灵性。非有缘者,非持信物者,不可引,不可动。”他顿了顿,“汝可愿,暂放识海,以身为桥,接引此地‘记忆’洪流,洗练汝玺?此过程,有如凡胎承山岳之重,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汝可想清楚了?”

引记忆洪流洗练玉玺?以身为桥?

林辞看着子央宗老那清澈而深邃的眼眸,又感受着怀中玉玺传来的、对此地气息的渴望与亲近。这是一场豪赌。成功,玉玺或可修复,甚至更上一层楼;失败,则万劫不复。

但他有选择吗?历史的迷雾越来越浓,对手隐藏在更深暗处,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晚辈,愿意一试。”林辞目光坚定,再无犹豫。

“善。”子央宗老不再多言,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复杂的手印。

刹那间,整个石窟仿佛活了过来!穹顶星图光芒大放,星辰流转!周围那些空置的玉质平台同时亮起柔和的光芒,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书卷在其上展开!地下灵池之水无风自动,泛起粼粼波光!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厚重到足以压垮星辰的“信息洪流”,蕴含着自三皇五帝以来,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无数真实事件、先民智慧、文明薪火,如同苏醒的巨龙,朝着林辞奔涌而来!

林辞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画面、声音、意念、情感……蛮荒的祭祀、部落的征战、洪水的肆虐、稼穑的艰辛、星辰的轨迹、巫觋的吟唱……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扁舟,被抛入了怒涛汹涌的历史长河,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身体表面刚刚愈合的细微裂纹再次浮现,并且迅速蔓延!

怀中的玉玺剧烈震颤起来,裂纹处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求光芒,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贪婪地汲取着这纯粹的、根源性的“文明记忆”!

痛苦!极致的痛苦!仿佛灵魂被一寸寸碾碎,又被强行重组!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林辞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谨记子央宗老的告诫——以身为桥!他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引导着这庞大的洪流,流过自己的识海,再注入玉玺之中!

玉玺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愈合!黯淡的玺身,逐渐重新焕发出温润内敛的光泽,那光泽不再是淡金,而是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古朴,仿佛承载了岁月的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记忆洪流”渐渐平息。

林辞瘫软在地,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与深邃。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淬炼,虽然总量未增,却变得更加凝练、坚韧。

而怀中的玉玺,已然模样大变!

裂纹尽数消失,玺身变得更加漆黑深邃,仿佛能将光线都吸入其中。上方那匍匐的异兽钮,双目竟隐隐有神光流转,透出一股苍茫威严。玺底原本模糊的刻文,此刻清晰可见,并非预想中的帝王名号,而是八个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虫鸟篆文——

【承天受命,守护文明】

与此同时,一股明悟涌上林辞心头。玉玺并未直接赋予他毁天灭地的力量,但其本质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它如今能更精准地感知“历史偏离”,更有效地调动“历史正气”,甚至……能小范围地“阅读”物体上残留的、强烈的历史信息!

更重要的是,通过与那“记忆洪流”的共鸣,他捕捉到了一丝关于“鼎”的碎片信息——并非宗庙那邪鼎,而是一口更加古老、象征着“天命所归”与“文明薪火”的……

九鼎!

难道预言中的“鼎食”,与失落的九鼎有关?

他挣扎着起身,对着依旧盘坐青石、气息渊深如海的子央宗老,深深一揖:“多谢宗老成全!”

子央宗老缓缓睁开眼,看着他手中焕然一新的玉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路,已为你铺就一段。”他声音依旧平和,“然前路荆棘,尤胜往昔。九鼎之谜,牵扯甚广,关乎夏商道统,乃至……人族气运。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再次闭上双眼,气息与石窟重新融为一体,仿佛化作了一座真正的石雕。

林辞知道,该离开了。

他再次一礼,转身沿着来路返回。

走出守藏室石门,外界天光已亮。他怀中的玉玺温润沉静,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秘密。

修复玉玺只是第一步。九鼎的线索,上古的秘辛,以及那始终未曾露面的、真正的幕后黑手……全新的征程,已然在他面前展开。

他的目光投向南方,那是传说中夏王朝故地的方向。

下一站,或许该去探寻那失落的……九鼎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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