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村往西三十里,有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村里人管它叫“哑巴地”。
别说人烟,连只蝎子、蜥蜴都少见,死寂得吓人。
风刮过,只有沙粒打旋的簌簌声,像无数细小的鬼魂在窃窃私语。
老辈人说,那地方在很久以前,是个繁华的驿站,后来不知遭了什么灾,一夜之间人畜死绝,化作了不毛之地,怨气积郁不散。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天黑之后,绝不准靠近“哑巴地”,尤其是月圆之夜。
据说那时,能听到废弃驿站里传来锣鼓丝竹声,还能看到窗户纸上映出许多晃动的人影,像是在唱大戏,却无声无息,诡异得紧。
村东头的老光棍陈三,嗜酒如命,胆大包天。
这晚,他输了钱,心里憋闷,灌了几两劣质烧刀子,醉醺醺地往家走。
路过村口,被冷风一吹,酒劲上头,看着西边那片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哑巴地”,一股邪火混着酒气直冲脑门。
“狗屁的鬼怪!老子……老子偏要去看看!”
他啐了一口,摇摇晃晃地偏离了回村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禁忌之地走去。
越靠近“哑巴地”,空气越发干燥阴冷,风声也变得更加尖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嚎。
陈三借着酒胆,硬着头皮往里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断壁残垣的轮廓,正是那废弃的驿站。
驿站破败不堪,木门早已腐朽倒塌。
陈三晃晃悠悠地走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满地的沙土和碎瓦。
月光从没有窗纸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
“呸!就知道是唬人的……”
陈三嘟囔着,酒意上涌,靠着墙角就想睡下。
就在这时,一阵极细微的、像是皮革摩擦的声音,从他靠着的墙壁后面传来。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陈三一个激灵,醉意醒了大半。
他猛地回头,只见墙壁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凑近了些,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竟是一个皮影人!
皮影做工极其精美,是个穿着戏袍、戴着官帽的老生形象,色彩鲜艳,眉眼勾勒得栩栩如生,只是那表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它被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牵着,悬在墙角,正随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微风,微微晃动着,发出那窸窣的声响。
“妈的,吓老子一跳!”
陈三骂了一句,伸手就想把那皮影扯下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皮影的瞬间,那皮影老生原本低垂的眼皮,猛地向上一掀!
一双用彩漆点出的、毫无生气的眼睛,竟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陈三吓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酒彻底醒了。
他再定睛看时,那皮影又恢复了原样,静静悬在那里,仿佛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但一股冰冷的恐惧已经攫住了他。
他不敢再多待一刻,连滚爬爬地逃出了驿站,头也不回地狂奔回村,直到看见村口的灯火,才瘫软在地,大口喘气。
第二天,陈三把昨晚的遭遇跟村里人说了,却没人信他,只当他醉糊涂了发了癔症。
陈三自己也渐渐怀疑起来,或许……真的是喝多了看花了眼?
然而,从那天起,陈三就觉得自己不对劲。
先是总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人贴着他脖子吹气,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接着,他开始失眠,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个皮影老生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的食欲也变得越来越怪,以前喜欢的饭菜都觉得寡淡无味,反而对一些生冷、甚至带着腥气的东西产生了莫名的渴望。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有时正走着路,胳膊会突然不自然地甩动一下,像是被人牵着的木偶;
有时想张嘴说话,发出的却是几声古怪的、类似戏曲腔调的咿呀声。
村里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原本大大咧咧的陈三,变得沉默阴郁,眼神时常发直,动作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感。
“陈三这是中了邪吧?”有人私下议论。
“怕是真在哑巴地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天傍晚,陈三浑浑噩噩地坐在自家门槛上,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
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身子一歪,就倒在门槛上“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之后,他的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其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动作。
他直挺挺地站起身,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然后,迈着一种古怪的、像是戏曲台步的步子,朝着村西头——那片“哑巴地”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丝与他平日性格完全不符的、阴恻恻的弧度。
有晚归的村民看到了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去告诉了村长。
等村长带着几个胆大的后生,提着灯笼火把赶到陈三家时,早已人去屋空。
顺着那僵硬古怪的脚印一路追踪,方向赫然便是那片令人谈之色变的“哑巴地”!
月光再次照亮了废弃的驿站。这一次,驿站里不再空荡。
破败的堂屋中央,不知何时拉起了一块残旧的白布,充当幕布。
幕布后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活动。
而幕布前面,直挺挺地坐着一个人,正是陈三!
他面向幕布,背对门口,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陈三的身边,还坐着、站着十几个同样僵硬的身影!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不同朝代、不同身份的衣物,但无一例外,都是脸色青白,眼神空洞,如同一个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他们全都是这些年来,河西村以及附近村落,莫名其妙失踪的人!
他们全都面向幕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陈三!”
村长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陈三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驿站里那破旧的、早已废弃的锣鼓家伙,竟自己响了起来!不成调子,却带着一种阴间才有的、催命的节奏!
咣咣咣——嚓!
幕布后面,不知从何而来,幽绿如同鬼火的灯火亮起。
一个个精美的皮影人出现在幕布上,开始表演。
演的不是寻常戏文,而是一出出惨剧——女子投井、书生遇害、商旅被劫、村落遭屠……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毒,配着那诡异的锣鼓点,看得人毛骨悚然。
而台下那些僵硬的人,包括陈三,全都看得“津津有味”,他们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与幕布上皮影人相似的、或悲苦、或愤怒、或绝望的表情!
仿佛他们的情绪,正被那皮影戏强行抽取、同步!
“妖孽作祟!”
一个见多识广的老猎户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怨皮影’!靠吸食活人的精气神和情绪来滋养自身!那些失踪的人,魂儿早就被抽空了,只剩下空壳子被它们操控着当‘观众’!”
“快!救人!毁了那幕布!”村长大吼。
几个后生虽然害怕,但看到朝夕相处的陈三和那些失踪乡邻的惨状,还是鼓起勇气,挥舞着锄头柴刀冲了进去。
然而,他们刚一靠近,幕布上的皮影戏骤然停止。
那些皮影人猛地转过头,用彩漆点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闯入者!
与此同时,台下那些原本呆坐的“观众”,包括陈三,也猛地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僵硬地转过身,用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村民们。
他们缓缓地、如同潮水般围拢过来,脸上带着被操控的、麻木而狰狞的表情。
“陈三!是我们啊!快醒醒!”
一个后生对着陈三大喊。
陈三毫无所动,反而伸出双手,僵硬地抓了过来。
其他“观众”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这些虽然只是被操控的空壳,但毕竟曾是活人,他们无法真的下死手。
混乱中,那个老猎户眼尖,看到幕布后面,幽绿的灯光映照下,似乎悬着一个小小的、色彩格外鲜艳夺目、仿佛是用人皮精心鞣制而成的皮影!
那皮影的样貌,依稀能看出是个穿着古代官服、面容扭曲怨毒的男子。
所有的细线,都汇聚在它的身上。
它才是核心!
“打那个!打幕布后面那个领头的!”
老猎户嘶声喊道。
一个身手矫健的年轻猎人,闻言猛地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朝着幕布后面那个核心皮影掷去!
火把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穿过了幕布,撞在了那个核心皮影上!
“轰!”
那皮影似乎极其易燃,瞬间爆燃起来,发出一种类似油脂被烧着的噼啪声,同时伴随着一阵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的、非人的惨嚎!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甘。
随着核心皮影被点燃,幕布上的其他皮影也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瞬间萎顿、焦黑、化为灰烬。
那幽绿的灯光骤然熄灭。
而那些围拢过来的“观众”,包括陈三,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齐刷刷地瘫软在地,失去了所有声息。
驿站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火把还在燃烧,映照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早已失去生命的躯壳,以及那一小堆仍在冒烟的皮影灰烬。
村民们看着陈三和其他失踪者的尸体,悲从中来。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救回任何人。
天亮了,村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将驿站里外的尸体和灰烬收拾干净,打算将陈三等人安葬。
然而,就在他们搬运陈三的尸体时,有人无意中撩开了他后背的衣衫。
只见陈三后背的皮肤上,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一些淡红色的、扭曲的痕迹,那痕迹……赫然与昨晚幕布上,那个被烧毁的核心皮影的轮廓,一模一样!
仿佛那东西的怨念,在最后时刻,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烙印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这“怨皮影”……真的被彻底消灭了吗?
还是说,那汲取活人精气神的可怕诅咒,早已通过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如同看不见的丝线,悄然缠绕上了这片土地,等待着下一个迷途的“观众”,或者……下一个合适的“皮囊”?
没人知道答案。
村民们默默地将陈三埋葬,将那片“哑巴地”列为永久的禁地,甚至立下更严厉的族规,严禁后人提及与此相关的任何一个字。
只是,每当月圆之夜,戈壁滩的风声似乎总比别处更凄厉一些,仔细听,那风里,仿佛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皮影摩擦的窸窣声,和一个充满怨毒的、无声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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