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阈限……”阿雅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声音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没有激起任何回响,仿佛刚出口就被那无源的光吞噬了。她看着那个自称“守门人”的光影,警惕并未因对方的平静而减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
守门人的光影微微波动,如同水面被轻风吹拂。“阈限,是桥梁,是缓冲区,是现实与……‘彼端’之间的夹缝。而我,是系统留下的自动应答机制,是‘门’的看守,也是筛选程序。”
“筛选?”阿雅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筛选什么?为了什么?”
“筛选文明。”守门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门’,并非你们最初理解的空间通道。它是一个测试。一个文明能否存活下去的……最终测试。”
阿雅感到一阵寒意,比地下河的冷水更甚。“最终测试?谁设立的测试?测试什么?”
“起源已不可考,或许源自某个早已升华或寂灭的超级文明,或许是大自然律本身固有的一道坎。”守门人回答,“我们称之为‘大过滤器’。测试的内容,是衡量一个文明在面临绝对的知识、力量,以及自身存在本质的冲击时,能否保持理智、团结与……敬畏,而非走向自我毁灭的疯狂。”
随着守门人的话语,周围纯净的空间开始变化。柔和的白光中,浮现出模糊却动态的景象,如同全息投影,将阿雅包围。
她看到了!不再是“聆讯站”里那些破碎的片段,而是相对连贯的画面——
一个科技高度发达、城市悬浮于云端的辉煌文明。他们发现了“门”,或者说是“门”向他们揭示了自身。起初是谨慎的探索,然后是狂喜,紧接着……是分歧。如何利用“门”后的知识?如何分配那近乎神只的力量?恐惧、贪婪、猜忌如同瘟疫般蔓延。派系林立,内战爆发。原本用于探索星海的舰队调转炮口,指向了自己的母星。他们并非被外部敌人摧毁,而是在获得“钥匙”、触及“门”后潜藏的无限可能性时,因自身的局限与疯狂,从内部撕裂。
景象变换。另一个文明,走向了不同的毁灭之路。他们试图用技术同化“门”,将其完全置于控制之下,结果引发了无法想象的物理规律崩溃。空间本身像玻璃一样碎裂,时间流陷入混沌,整个星系在无声的物理悖论中化作基本粒子汤。
一个接一个,不同的智慧种族,不同的文明形态,在“门”所代表的终极考验前,纷纷失败。有的毁于内战,有的亡于技术失控,有的则是在理解了宇宙的某种冰冷真相后,集体陷入了存在性绝望,选择了自我删除……
这些景象无声地流转,带着一种跨越亿万年时光的沉重悲怆。
“旧世界……”阿雅的声音干涩,“我们的世界……也是失败者之一?”
“是的。”守门人的确认冰冷而直接,“你们的先辈,在触及‘门’的初步知识后,未能通过考验。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对后果的考量,对‘彼端’的恐惧扭曲了探索的初衷。他们引发的能量反噬与规则紊乱,导致了你们称之为‘大寂灭’的灾难。世界并非被外敌摧毁,而是文明自身未能通过‘过滤器’的必然结果。”
真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阿雅的心上。困扰她、困扰所有幸存者已久的末日之谜,答案竟如此残酷——不是天灾,不是外敌,而是自身文明的不成熟所招致的自我毁灭。父亲追寻一生的,竟是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那‘钥匙’……‘净除者’……‘回响’……又是什么?”她感到一阵虚弱。
“‘钥匙’是参与测试的凭证,也是限制器。它确保只有具备一定潜质、并能承受初步信息冲击的个体,才能抵达阈限。”守门人解释道,“‘净除者’,是上一次测试失败后,文明残骸中诞生的、试图以绝对控制和消除一切异常来规避再次失败的组织。他们恐惧‘门’,恐惧一切不受控的力量和知识,本质上,是失败创伤后应激的极端体现。”
“而‘回响’……”守门人的光影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类似叹息的波动,“是过去失败文明的……残影,是他们在‘过滤器’冲击下崩溃时,留下的强烈意识印记与数据残渣的混合体。它们游荡在废墟中,既是失败的证明,也……蕴含着过往的经验与警告。你遇到的个体,是其中保留了较多理智与特定使命的一个。”
阿雅明白了。一切都联系起来了。父亲作为“引导者”,试图理解并可能想重新挑战这个测试;“净除者”则想永远封闭测试,杜绝任何风险;“潜行者”作为过往失败的“回响”,则在寻找新的、可能成功的“钥匙持有者”。
而她,阿雅,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个被选中的“钥匙持有者”,来到了这最终审判之地。
“那么,”她抬起头,直视着守门人那没有面孔的光影,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我现在……是代表着我的文明,站在这里。你,或者说这个‘测试’,要对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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