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应急灯光下,十几双眼睛聚焦在阿雅身上。好奇、警惕、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地下洞穴里空气混浊,却奇异地给人一种……安稳的错觉。至少,这里没有随时可能扑上来的变异生物,也没有“净除者”冰冷的追猎。
干瘦的老者——他让阿雅叫他“岩叔”,是这群“掘骨者”的头儿——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破旧轮胎上,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阿土端来了一个缺口的搪瓷杯,里面是相对干净的清水,还有一小块烤得焦黑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干,以及一个看起来颇为专业的旧世界军用急救包。
阿雅先感激地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她干渴的喉咙。她没有立刻动食物,而是看向岩叔,开始讲述她精心编织的故事。
她隐去了“门”、守门人和文明抉择的核心,只说自己是一个来自远方小型避难所的幸存者,避难所被一股“穿着银灰色制服、使用能量武器”的势力——“净除者”——摧毁了。她侥幸逃脱,一路逃亡,在躲避追猎和变异生物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那个废弃储水罐,并找到了“老鱼”的日志。
“日志里提到了‘掘骨者’,提到了腐菌林,还有那条可能存在的通风管道。”阿雅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我无处可去,伤也越来越重……只能沿着日志的线索赌一把,希望能找到……同类。”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突出了逃亡的艰辛和对“净除者”的恐惧(这部分是真实的),隐去了她真正的来历和背负的秘密。她小心地观察着岩叔和其他人的反应。
当提到“净除者”时,洞穴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几声低沉的咒骂。显然,他们知道这个名字,并且怀有深深的敌意。
“那些该死的铁罐头!”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啐了一口,“他们也在这一带活动,神出鬼没,碰到他们的人都没好下场!”
岩叔抬手压下了骚动,目光依旧盯着阿雅:“老鱼的日志呢?”
阿雅从行囊里小心地取出那半本浸水的日志,递了过去。岩叔接过,就着灯光,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模糊的字迹,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
“是老鱼的笔迹没错……”他喃喃道,将日志递给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女人,“红姐,你也看看。”
那个叫红姐的女人接过日志,仔细翻看着,不时点点头。
岩叔重新看向阿雅,眼神中的锐利稍稍减退,但戒备仍在:“你说你被能量武器所伤,伤口感染。红姐懂点草药,让她给你看看。”
红姐放下日志,走了过来。她动作麻利地解开阿雅肩膀上简陋的绷带,看到那红肿溃烂的伤口时,皱了皱眉。“感染不轻,好在没伤到骨头。得清创,上药,可能会很疼。”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经历过太多苦难后的淡然。
阿雅点了点头:“我能忍住。”
红姐不再多言,打开急救包,取出酒精(或者类似的东西)、手术刀和干净的纱布。没有麻药,清创的过程如同酷刑。阿雅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她的忍耐似乎赢得了些许好感。周围一些原本充满怀疑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
处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红姐又递给阿雅几片研磨好的草药,让她和水吞下,说是可以退烧消炎。阿雅这才拿起那块肉干,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肉质很硬,带着一股烟熏和腥味,但对她饥肠辘辘的胃来说,已是无上美味。
在她吃东西的间隙,岩叔缓缓开口,算是初步接纳了她:“这里是‘掘骨者’的一个落脚点。我们靠挖掘旧世界的废墟,寻找还能用的物资过活。这片腐菌林很危险,但也能提供一些庇护和食物。‘剥皮者’是另一伙掠夺者,比野兽更凶残,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你之前在林子里看到的骸骨,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杰作’。”
他顿了顿,独眼扫过洞穴里一张张疲惫的脸:“我们人不多,规矩也简单:付出劳动,才能分到食物和水;不内斗,不背叛;遇到危险,一起扛。你能做什么?”
阿雅咽下最后一口肉干,抬起头,目光坦然:“我能战斗,虽然现在伤了。我会辨认一些旧世界的标识和机械,懂一点急救,也能做搜寻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个地方养伤,恢复体力。作为回报,我会尽我所能,遵守你们的规矩。”
她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低声下气,只是陈述事实。
岩叔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终于点了点头:“行,你可以暂时留下。伤好之前,帮着红姐处理些杂事,照看孩子。伤好了,就跟队出去搜寻物资。记住你说的话。”
他站起身,对其他人说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阿土,带她去休息的地方,找个空铺位。”
人群渐渐散去,但那些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身上。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一个陌生人的到来,总是伴随着不确定。
叫阿土的年轻人领着阿雅走向洞穴更深处,那里用破布和木板隔出了几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他指着一个铺着干草和旧毯子的角落:“这里暂时没人,你先住这儿。晚上冷,自己注意。”
“谢谢。”阿雅轻声道谢。
阿土摆了摆手,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阿雅独自坐在这个临时的“家”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和草药带来的清凉感。应急灯的光芒在远处跳跃,洞穴里回荡着低低的交谈声、孩子的呓语,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规律的滴水声。
她暂时安全了。找到了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得到了初步的治疗和食物。
但她的心并未真正放松。
“净除者”的威胁依旧存在。“剥皮者”如同暗处的毒蛇。而这个“掘骨者”团体,也并非毫无风险的避风港。她需要尽快养好伤,恢复力量,同时小心翼翼地融入这里,获取更多的信息和资源。
她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胸口。挂坠消失了,与“潜行者”的联系也彻底断绝。那个关乎文明存亡的秘密,如今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脑海,沉重而孤独。
她闭上眼,父亲的面容,“潜行者”最后的波动,守门人平静的话语,以及那片代表着终极抉择的阈限空间……如同潮水般涌来,又缓缓退去。
现在,她不再是孤独的逃亡者,而是“掘骨者”中一个需要证明自己价值的新成员。
为了活下去,为了背负的一切,她必须适应这个新的角色,在这个残酷的废土世界上,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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