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林的深处,光线愈发昏暗,只有少数几种不依赖外部能量的腐生菌类散发着顽固的微光。四人踉跄着奔逃,直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才敢停下来,瘫倒在一片相对干燥的、由巨大菌盖交织形成的天然穹顶下。
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岩叔检查着另外两名队员的伤势,腰腹受创的那个情况不妙,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脸色苍白如纸。另一名队员多是皮肉伤和撞击带来的内伤,尚能支撑。
阿雅靠坐在冰冷的菌柄上,感觉身体像被掏空,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大脑深处依旧残留着针刺般的痛楚,鼻腔和嘴唇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带来紧绷的不适感。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心,仿佛不认识它们一般。
刚才那一切……是她做的?
那股摧毁性的脉冲,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热与撕裂感……是什么?
她想起了守门人的话——“你的选择,将在文明中产生‘涟漪’”。难道这就是“涟漪”?一种……不受控制的力量?
“刚才……怎么回事?”岩叔处理完伤员,走到阿雅面前,独眼在昏暗中锐利地审视着她,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另外两名队员也看了过来,目光复杂,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阿雅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甚至不敢去深究。那股力量带给她的,除了短暂的解脱,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后怕和一种……仿佛触碰了禁忌的战栗。
岩叔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嘴角干涸的血迹,眉头紧锁,没有再追问。他活了大半辈子,在废墟里见多了各种无法解释的诡异事情,有些力量,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能走吗?”他换了个问题。
阿雅尝试动了动,双腿如同灌了铅,但勉强还能支撑。她点了点头。
“必须尽快回地穴。”岩叔看向受伤最重的队员,眼神沉重,“阿木的伤拖不得。而且……刚才的动静太大,‘净除者’不会善罢甘休。”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四人再次上路。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沉默。岩叔和伤势较轻的队员轮流背负着昏迷的阿木,阿雅则咬着牙,凭借意志力强迫自己跟上。
返程的路感觉格外漫长。腐菌林似乎比以往更加死寂,连那些细微的虫鸣和孢子爆裂声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蹒跚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在林中回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刚才那异常的脉冲而屏息。
阿雅能感觉到,岩叔和其他队员偶尔投来的、快速扫过她的目光。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或认同,而是带上了一种隐约的、对待未知事物的疏离与戒备。
她理解这种反应。在一个连活下去都无比艰难的世界里,任何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力量,首先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威胁。
她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内心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包裹。她做出了选择,扞卫了“存在”,但这选择带来的“涟漪”,却似乎正将她推向更深的孤立。
终于,地穴入口那熟悉的伪装出现在视野中。留守的红姐等人早已焦急等待,看到他们狼狈归来,尤其是昏迷的阿木,顿时一阵忙乱。
将阿木交给红姐紧急救治后,岩叔立刻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在远离伤员的地方,低声讲述了今晚的遭遇,包括那诡异的脉冲和生化兽、净除者设备的瞬间瘫痪。
“……事情就是这样。”岩叔的声音压得极低,独眼扫过众人震惊而苍白的脸,“那股力量……来源不明,但确实救了我们。可它也让我们暴露了更多。”
“是……她?”铁拳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远处独自坐在角落、闭目休息的阿雅。
岩叔沉重地点了点头:“八成是她。虽然她没说,但当时只有她出现了异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土忧心忡忡,“‘净除者’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会发疯一样搜捕我们!地穴已经不安全了!”
“我知道。”岩叔深吸一口气,“我们必须立刻准备转移。红姐,阿木的伤势能移动吗?”
红姐脸上带着疲惫和忧虑:“血暂时止住了,但内伤很重,移动风险很大……最多只能撑一天,必须找到更安全的地方静养。”
“一天……”岩叔喃喃道,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够了。铁拳,阿土,带上所有能动的人,立刻清点所有物资,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我们……可能要去‘那个地方’了。”
“那个地方?”铁拳和阿土都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似乎明白了岩叔指的是哪里。
岩叔没有解释,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的阿雅,眼神复杂难明。
这个意外到来的陌生人,带着秘密和无法理解的力量,将“掘骨者”拖入了更深的漩涡,却也阴差阳错地,或许为他们指明了一条更加危险、但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方向。
地穴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喜欢无序穿行者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无序穿行者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