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油桶旁,铁锈与机油的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与城市固有的甜腻腥气搏斗着,形成一种令人头脑发胀的混合体。
祁淮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桶壁,阴影将他大半身形吞没。
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如同进入冥想般,缓缓闭上眼,并非休息,而是在脑海中重构刚刚经历的逃亡路线、怪物分布、以及“考古学家”那番夹杂着疯狂与珍贵信息的话语。
水塔,Ψ符号,考古学家,初生之核……这些词汇如同散落的拼图。贸然前往,无疑是赌命。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尤其是能让他在这片猩红地狱中维持清醒的规则。
【看了上个副本的淮神后感觉现在的淮神好冷静。】
【那个考古学家感觉像个炸弹,水塔怕是鸿门宴。】
【我觉得也是,最好先别去,再多探索一下,起码搞清楚周边地图都有啥,万一真有什么也好跑路。】
【这个副本好恶心,想拍淮神帅气战损都没办法。】
祁淮之睁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条更狭窄、似乎通往居民区深处的小巷。
线索已经大概形成一个思维导图,接下来的探索,行动优先于空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祁淮之化身为一抹无声的阴影,以废弃工厂区为起点,向周边辐射探索。
他避开了主干道和明显被“恩典”覆盖的区域,专注于那些建筑缝隙、后院与地下通道构成的隐秘网络。
就像一位苛刻的地图绘制师,在心中默默标记:何处有零散皈依者固定巡逻,何处“恩典”如溪流般活跃,何处又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或许是其他玩家留下的。
在一次穿过某栋公寓楼地下室试图抄近路时,祁淮之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同。
地下室里堆满杂物,潮湿阴冷,但那种无孔不入的甜腻腥气在这里却淡了许多。
更深处,一扇虚掩的铁门后,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令人心绪宁和的波动。
这波动与外界狂躁的低语和“恩典”的诱惑截然不同,如同暴风雨夜中一盏摇曳却坚定的烛火。
这或许是副本里的变量和生路,祁淮之谨慎地靠近,推开铁门。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个被遗弃的私人书房。书籍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然而,在房间的角落,一个歪倒的书架旁,坐着一具早已化为白骨的骸骨。
骸骨的姿态很奇特,它背靠着墙壁,双臂张开,仿佛在临终前仍想护住身后书架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一些关于植物学、星空的书籍,以及几本厚厚的、手写的日记。
而那股令人宁和的波动,正是从这具骸骨和它守护的书籍上散发出来的。
祁淮之走近,没有触碰骸骨,目光落在那些日记本上。
他随手翻开一本,字迹工整而清晰,每一篇都像是用于研究的散文,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着主人对自然的热爱。
对星空的痴迷,以及对突然降临的“红雨”和变异的恐惧与不解。最后一页,用颤抖却坚定的笔迹写着:
“它们可以污染我的身体,但无法玷污我所认知的星辰与生命之美。人类对于美好的追求,不容亵渎。”
就在他阅读完这行字的瞬间,一股清凉的、如同山泉般的感觉悄然抚过他的精神世界。
【进入“悖逆之光”微弱影响区域,受到‘求知者的执念’守护。理智值恢复中……】
【理智值+2。当前理智值:92\/100。】
弹幕也被惊讶到了:
【这就是安全屋?!靠执念维持的?】
【‘悖逆之光’……原来是指这种对抗污染的精神力量!】
【理智值真的在恢复!能恢复理智总好过像上一个副本那样不得不与虎谋皮。】
【这些笔记看的人好心酸,人类对美好的追求不容亵渎!】
祁淮之瞬间明悟。“安全屋”并非物理上的坚固堡垒,而是由某种极其强烈、与“猩红哺育者”侵蚀意志相悖的纯粹精神或情感所维系的“净土”。
考古学家口中的“悖逆之光”,正是这种东西。它们像是黑暗森林中的路标,既是庇护所,也指引着对抗这种扭曲的力量源泉。
他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停留了约莫半小时,直到理智值恢复到【94\/100】,那宁和的波动开始减弱,显然这种“悖逆之光”并非无限。
他对着那具守护知识的骸骨微微颔首,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将这片短暂的宁静留在身后。
这次探索证实了“悖逆之光”的存在与作用,也让他对考古学家的某些话有了更具体的理解。那个疯狂学者追寻的,或许就是这种力量的源头,或者与之相反的东西。
带着新的认知,祁淮之继续他的探索。他又发现了一处类似但更微弱的安全区——
一个孩童卧室,执念源于对毛绒玩具的纯粹眷恋,只能轻微减缓理智下降,无法恢复。
他也遭遇并成功规避了几波怪物,对周边环境愈发熟悉。
当他最终决定朝水塔方向移动时,已近“黄昏”……或许是黄昏,又或许已经是晚上了,天空的暗红色变得更加深沉。
祁淮之选择的路线迂回而隐蔽,充分利用了之前探索的成果,一次都没有被巡逻的“皈依者”和其他的什么东西发现。
水塔矗立在废弃工厂区的边缘,高大而锈蚀,那个白色的“Ψ”符号在愈发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祁淮之没有靠近,而是如同之前一样,选择了附近一栋视野良好的三层厂房屋顶作为观测点,将身体完美地融入屋顶杂物投下的阴影中。
寂静。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怪物嘶鸣,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祁淮之怀疑“考古学家”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随口的谎言时——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水塔对面的一座仓库阴影中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正是“考古学家”。
他显得更加狼狈,外套上多了几处撕裂的痕迹,脸上也带着新的擦伤。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自制能量探测仪的装置,指针微微颤动着。
他快步走到水塔底部一个检修门旁,再次确认周围无人后,才稍微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塔壁上喘息。
【来了!看起来他过来也不轻松。】
【看来那一片云一样的怪物就是冲着他去的?】
【看得我好急,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对抗那种东西的,希望淮神千万不要遇上啊!】
【主播还在等什么?下去汇合啊?】
【楼上别急,说不定有诈,再看看。】
祁淮之没有立刻现身。他的耐心远超常人。他继续观察着,不仅仅观察考古学家,更观察着周围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屋顶的阴影,每一堆废弃物的缝隙。
果然,几分钟后,异动发生。
不是来自怪物,而是来自人!
在水塔侧后方,一座半塌的冷却塔后面,悄无声息地转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如山,穿着覆盖全身的重型改装防护服,仅仅是站立就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他手中那柄巨大的、刃口闪烁着寒光的链锯剑虽然处于静默状态,却仿佛能听到它咆哮时的轰鸣。
另一人,笼罩在宽大的、材质不明的深色斗篷里,脸上戴着全覆盖式的防护镜和呼吸过滤器,看不清任何特征。
他\/她手中握着一柄非金非木的短杖,杖头镶嵌的晶体内部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缓慢流转。
他们的出现,无声无息,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术默契,瞬间封堵了考古学家主要的逃离路线,并隐隐占据了有利地形。
考古学家身体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靠在了冰冷的水塔壁上,手中的探测仪差点脱手。
“看来你的研究有了新进展,”深色斗篷下的人开口了,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的目光扫过考古学家。
随后,那覆盖着防护镜的脸庞微微转动,似乎精准地“看”向了祁淮之藏身的厂房屋顶方向! “还带来了一个……观察者。”
而穿着厚重防护服的那个人冷哼一声,巨大的链锯剑“嗡”地一声发出低沉的启动预鸣,沉重的剑尖斜指地面,虽然没有直接威胁,但那无形的压力足以让普通人窒息。
“自己下来。”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去!怎么发现的?!】
【这两个人!是“堡垒”阵营的人,拿链锯剑的是“破刃”,穿着厚斗篷的是“医者”】
【那这个医者感知也太变态了!这都能锁定?】
【破刃这气场……压迫感十足啊!】
屋顶上,祁淮之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部肌肉没有丝毫抽动。对方精准的指向,意味着隐匿已失去意义。
是“医者”的特殊感知能力?还是意味着,从一开始,他就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一种冰冷的寒意掠过脊背。
考古学家在最初的惊慌后,眼中反而燃起了一种病态的兴奋,他看看“医者”和“破刃”,又看看屋顶方向,声音带着颤音却语速极快:
“你们……你们也感觉到了对不对?这里的‘信号’!那个‘核’的脉动!我们离真相很近……”
就在这时,“医者”手中的骨杖突然发出急促的、微弱的嗡鸣,杖头晶体内的流转速度骤然加快!他声音一沉:“高频灵振探测……是‘倾听者’群!被吸引过来了!数量很多!”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亿万细沙摩擦的沙沙声再次响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逼近,形成了夹击之势!声音的密度远超之前!
“破刃”怒骂一声,链锯剑彻底咆哮起来,刺耳的噪音撕裂了暂时的寂静。“医者”迅速抛洒出更多刺鼻的粉末,试图加固和扩大隔离带,但面对成群的“倾听者”,这显然不够。
考古学家脸色煞白,蜷缩向水塔基座更深的凹陷处。
局面瞬间崩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祁淮之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从屋顶阴影中疾射而出!但他落点的选择极其巧妙——
并非直接落入“破刃”和“医者”之间,而是落在了水塔另一侧,一个相对独立但又与两人形成掎角之势的位置,恰好处于“医者”隔离带的外缘。
这个落点,既瞬间脱离了容易被集火的位置,也表明了自己并非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同时保持了战术上的灵活性——可战可退。
祁淮之身形站稳,目光平静地扫过严阵以待的“破刃”和正在快速布置的“医者”,最后落在那些已经从街角开始涌现的、如同暗红色死亡潮水般的“倾听者”群,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链锯的咆哮与沙沙声:
“我想,我们现在的选择不多。”
他没有请求合作,而是陈述了一个冰冷的事实。在这个事实面前,个人的意图和阵营的隔阂,都必须暂时让位于最原始的生存需求。
而在他看不见的更高处,水塔顶端的维护平台边缘,一双穿着精致黑色小皮鞋的脚轻轻晃动着。
“影织者”透过哥特萝莉裙的蕾丝袖口,看着下方一触即发的局势,无声地笑了笑,如同在看一场即将开幕的精彩戏剧。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就在祁淮之落地,与“破刃”、“医者”形成微妙对峙,而“倾听者”的沙沙声如同死亡潮汐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同时。
在距离水塔约两百米外,一栋废弃办公楼的顶层。
这里视野极佳,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工厂区,包括水塔下的紧张局势。一个身影正屹立在破碎的落地窗前,正是“堡垒”。
她穿着那身改装的战术服,身形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观测仪,冷静地分析着下方每一个细节——
祁淮之的落点选择,“破刃”和“医者”的应对,考古学家的狼狈,以及……那正在合围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云雾。
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堡垒”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地开口,如同在确认一个战术参数:“你确认引过去的‘倾听者’数量合格?”
来的正是“影织者”。他依旧穿着那身繁复的哥特洛丽塔裙装,精致的娃娃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仿佛刚刚从某个茶会归来,而非在危机四伏的猩红都市里执行危险的引诱任务。
他蹦跳着走到“堡垒”身边,手指绕着自己一缕微卷的黑色长发,乖巧地仰起脸,声音甜腻:
“当然啦,堡垒姐姐。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工作呢~”
他歪着头,看向下方那明显超出常规应对范围的“倾听者”群,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天真的残忍:
“你看,这个数量,正好可以测试一下那个新来的极限在哪里。而且,就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的“破刃”和“医者”,语气轻描淡写:
“……就算那两个都是废物,破刃大叔和医者先生也是可以安全撤离的嘛。”
他用了“撤离”这个词。
“堡垒”的目光终于从下方移开,缓缓转过头,落在了“影织者”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上。她的眼神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冰海般的不赞成。
她太了解“影织者”了。这个外表如同天使的男孩,内心却藏着扭曲的黑暗和对暴力的隐秘渴望。
“撤离,而不是解决”,这句话本身就意味着他故意引来了超出必要、甚至可能带来额外风险的怪物数量。
这不仅仅是为了测试祁淮之,更隐含了他对“破刃”和“医者”某种程度的……恶意或是漠不关心。他乐于看到他们陷入苦战,甚至可能期待出现一些“意外”。
“影织者”毫不畏惧地迎接着“堡垒”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仿佛不明白对方为何不悦。但那绕着头发的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丝。
“下不为例。”“堡垒”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团队的效率,建立在可控之上。多余的变数,就是风险。”
她没有再多说,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下方。对于“影织者”这种游走在规则边缘的行为,警告远比斥责有效。她需要确保任务完成,而团队内部的这些暗流,必须在可控范围内。
“影织者”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也转头看向下方,只是那甜美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水塔之下,危机一触即发。而决策者所在的高处,暗流同样在无声涌动。这支看似高效的团队,其内部远非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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