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苏醒的消息,宛如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保密局最核心的圈层内炸响。尽管消息被严格封锁,但那无形的威压已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沈醉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在病床前,他看到的是一双虽显虚弱却依旧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毛人凤并未多问局势,只是用沙哑的声音交代了几件看似寻常的人事安排和文件处理流程,但每一句都暗含机锋,仿佛在重新梳理权力的脉络。沈醉恭敬应承,后背却已沁出冷汗,他明白,“代管”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
这股压力,沈醉原封不动地转嫁到了督察室。吴天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迫,对赵德明的审讯陡然升级,手段也开始变得不那么“规矩”。然而,赵德明这只老狐狸,似乎也从这骤变的压力中嗅到了什么,他抛出的“碎片化”信息更加真假难辨,时而暗示郑介民有更大图谋,时而又将线索隐隐引向徐远峥乃至郑耀先,试图将水搅得更浑,在夹缝中寻求一丝喘息之机。
郑耀先通过秘密渠道传递出的、包含“彼岸花”关联与“零点”倒计时的最高警示,如同石沉大海,暂时没有回音。他深知地下工作的残酷与不确定性,只能耐心等待,并做好最坏的打算。与此同时,他必须利用毛人凤苏醒初期、权力格局尚未完全清晰的这段宝贵时间窗口,巩固自己的位置,并推进对“R.E.d.”计划的调查。
他决定兵行险着,主动向沈醉献上一策。
“沈处长,”郑耀先找到略显焦躁的沈醉,递上一份精心准备的报告,“赵德明迟迟不开口,恐生变故。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根据前期内部审查和码头调查的线索,我认为,‘R.E.d.’计划的核心人员或物资中转,很可能依旧依赖下关码头区域。我建议,以排查共党潜伏分子和违禁物资为名,对下关码头三号、五号仓库区及相邻水域船只,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但对外严格保密的突击搜查!此举一可震慑潜在敌人,二或可发现与赵德明案、甚至与官邸刺杀案相关的蛛丝马迹,三也能向各方展示我保密局整顿内部、打击外患的决心与能力!”
他将这次行动的目的,巧妙地与沈醉当前最迫切的需求——立功、立威、应对毛人凤和郑介民——捆绑在一起。
沈醉审视着报告,眼中精光闪动。郑耀先的建议,正中他下怀!他现在太需要一场漂亮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稳固地位了!搜查码头,既能碰运气找线索,又能摆出强硬姿态,确实是一步好棋!
“好!耀先,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利剑’小组及行动处必要人员,皆由你调动!要快,要狠,要绝对保密!”沈醉一拍桌子,下了决心。
“是!定不负处长重托!”郑耀先肃然领命。他终于拿到了名正言顺调查下关码头的令箭,这为他寻找“R.E.d.”的实证、甚至相机采取行动,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和掩护。
就在郑耀先紧锣密鼓地筹备码头突击搜查行动时,刘铭章在电讯处也捕捉到了一丝异常。那组代表“零点”倒计时的信号,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再次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但加密方式略有变化的发射!这一次,他和苏晓晚合力,终于成功剥离出了一小段之前未曾破译的附加信息——
“……‘锋镝’已就位……坐标……校准……”
坐标!虽然依旧不完整,但这无疑是“锋镝”位置或者“零点”行动目标的关键信息!刘铭章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立刻投入全部精力,试图解析那组残缺的坐标数据。苏晓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顾疲惫,全力配合运算。
必须尽快将这个突破告知郑耀先!但常规的机房接触风险太高,旧仓库也不能频繁使用。刘铭章陷入了焦急的思索。
而此刻的郑耀先,却在办公室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白若兰。
她这次没有用任何工作借口,而是在夜深人静之时,直接敲响了他的门。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郑处长,我知道这个时候来找您很冒昧。”白若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努力维持着镇定,“但我收到一个消息,可能对您很重要。”
郑耀先心中微凛,示意她坐下:“白秘书,请说。”
“我父亲昔日的一位旧部,如今在警察厅档案室工作。他今天私下告诉我,他们在整理旧档案时,发现了一份几年前关于下关码头区域地下管网和废弃防空洞的勘测图副本。图中标记了几个疑似与当年日军秘密物资仓库有关的、未被完全记录或封死的出入口。”白若兰语速飞快,仿佛害怕自己会反悔,“他记得我父亲曾关注过这类事情,便悄悄告诉了我。我觉得,如果‘R.E.d.’真的利用码头区域,这些不为人知的通道,或许……”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图已不言而喻。这分明是一条可能直捣黄龙的隐秘路径!
郑耀先心中剧震!白若兰此举,无疑冒着巨大风险,将一条极为关键的线索直接送到了他面前。这份情谊和信任,沉重得让他动容。
“白秘书,谢谢!”郑耀先看着她,语气郑重,“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最近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保护好自己。”
白若兰听到他话语中的关切,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她低下头,轻声道:“我明白。您也一定要保重。”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郑耀先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白若兰提供的线索,与刘铭章正在破解的坐标,以及他即将开展的码头搜查行动,若能结合,或许真的能在“零点”到来之前,找到“锋镝”,阻止那场未知的灾难!
他立刻找来马奎,将白若兰提供的线索告知,命令他无论如何,要在突击行动开始前,设法获取那份勘测图副本!
就在这个夜晚,督察室的临时羁押点,突发异变!
赵德明在又一次高强度审讯后,被押回房间。凌晨时分,看守交接的短暂间隙,一个伪装成送夜宵的勤务兵进入赵德明房间,突然发难,用淬毒的细针试图灭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外围监视的“夜枭”手下果断出手,远程击伤了那名刺客的手臂,毒针偏离,未能命中要害。刺客见行动失败,立刻咬破口中毒囊自尽。
赵德明虽侥幸捡回一命,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魂飞魄散。他意识到,郑介民那边,或者“R.E.d.”的人,已经不再相信他能守住秘密,要对他下死手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被随后赶来的督察室人员控制后,赵德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声嘶力竭地要求见沈醉,表示愿意交代所有事情,但只有一个条件,必须保证他和他家人的绝对安全!
沈醉在睡梦中被紧急叫醒,得知此事后,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狂喜!赵德明终于要开口了!他立刻下令,将赵德明转移到更安全、更隐秘的地点,并加派绝对可靠的心腹看守,同时严密封锁消息。
然而,赵德明遇刺未遂、并可能准备开口的消息,还是如风般悄无声息地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郑介民在官邸的书房里,砸碎了他最心爱的一方端砚。
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份标注着“清理失败,目标可能失控,启动‘b计划’,加速‘零点’”的密电,被编码发出。
风雷激荡,暗棋连环。所有矛盾的焦点,似乎都汇聚到了即将开口的赵德明,以及郑耀先那把即将挥向下关码头的利剑之上。真相与毁灭,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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