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板房的铁皮顶被清晨的风吹得 “哐当” 响,像随时会塌下来。陈立冬推开门时,身上还带着 “迷城” 酒吧的烟酒味,那味道混着板房里的霉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他把沾着酒渍的黑色衬衫脱下来,扔在墙角的脏衣堆里 —— 那是他唯一还算体面的衣服,现在也皱得像块抹布。
口袋里的现金被他摸出来,摊在吱呀作响的木桌上:一张百元钞,几张五十的,还有一堆零钱,加起来刚好 970 块。他数了三遍,指尖蹭过钞票上的油渍,心里一阵发虚 —— 这点钱,连 “速银钱包” 的利息都不够。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点亮了手机屏幕。那些颜色鲜艳的网贷 App 图标,像一排吐着信子的毒蛇,在屏幕上闪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点开 “速银钱包”—— 红色的惊叹号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像道血淋淋的伤口,刺得他眼睛发疼。
「您的借款已逾期!
逾期金额:5876.39 元(含本金 5000 元、利息 376.39 元、罚息 300 元、滞纳金 200 元)
温馨提示:请立即还款,否则将采取必要催收措施,影响您的个人征信及生活!」
5876.39 元!陈立冬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重锤砸中。他记得这笔借款:借 5000,到手 3500,分期三个月,前两期他咬着牙还了,最后一期明明记得还有三天才到期,怎么突然就逾期了?逾期一天,罚息加滞纳金就有 500 块!这哪里是贷款,分明是抢钱!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乱戳,想找客服解释,可聊天界面只有冰冷的自动回复:「系统检测您已逾期,请尽快还款,逾期超 24 小时将启动催收程序」。无论他发 “能不能宽限几天”“我记错时间了”,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复,像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就在他慌乱之际,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 “未知号码”,归属地是陌生城市。陈立冬的呼吸瞬间停滞 —— 他知道,催债的来了。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抖了半天,才按下。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喂……”
“陈立冬?” 电话那头的男声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慵懒,可那冷静背后,藏着刺骨的寒意,“你在‘速银钱包’的借款,逾期了。知道吗?”
“知… 知道,” 陈立冬的声音发颤,“对不起,我记错还款日期了,能不能宽限两天?就两天,我一定还上!”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语气里的卑微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对方直接打断他,语速加快,像在念一份冰冷的判决:“宽限不了。合同里写得很清楚,逾期当天必须结清。现在是你违约,不是我们不通融。”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威胁的意味瞬间裹住陈立冬的喉咙,“下午 5 点前,5876.39 元必须到账。否则,我们会联系你的通讯录好友、家人、单位,核实你的还款能力;还会委托第三方催收上门,到时候影响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另外,你的逾期信息会上报征信,以后想贷款、买房、坐高铁,都别想了。听懂了吗?”
“通讯录…… 家人……” 这几个词像冰锥,扎进陈立冬的心里。他仿佛看到母亲接到电话时,握着缝纫机的手开始发抖;看到父亲在工地搬砖时,被人指指点点 “你儿子欠高利贷不还”;看到大学同学在群里讨论 “陈立冬怎么变成老赖了”—— 那些画面像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别!求求你们别联系我家人!”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还,我一定还!求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现在就去凑钱!”
“下午 5 点。” 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甚至多了点不耐烦,“这是最后期限。你自己想办法,是去借,还是去卖,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看结果。逾期越久,罚息越多,对你没好处。”
电话 “咔嗒” 一声挂了,忙音 “嘟嘟嘟” 地响着,像死亡倒计时的钟声。陈立冬握着手机,指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瘫坐在冰冷的木椅上,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浸湿了单薄的背心。
还没等他缓过神,手机 “叮咚” 一声,短信来了。陌生号码,内容像淬了毒的针:「陈立冬!你他妈就是个老赖!欠 5000 块都还不起,活着浪费空气!今天下午 5 点前不还钱,就把你欠高利贷的事印成传单,贴满你老家的村子!让你爹妈也跟着你丢人!」
错别字刺眼,侮辱的字眼像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他的胸口一阵发闷,冲进板房角落的洗手间 —— 那里只有一个生锈的马桶,墙壁上沾着黄色的污渍。他扶着马桶边缘,干呕起来,酸水从喉咙里涌出来,烧得他眼泪直流。
紧接着,短信开始密集轰炸,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围剿:
「陈先生,您好!我们是 xx 律师事务所,受‘速银钱包’委托,就您借款逾期一事正式告知:请于今日 17:00 前结清欠款,否则我们将向法院提起诉讼,追究您的法律责任,届时您需承担诉讼费、律师费等额外费用,并可能面临拘留风险。」(伪装律师,用法律施压)
「冬子,我是你高中同学小李啊!刚才‘速银’的人联系我,问你是不是跑路了?哥们儿,欠那点钱至于吗?赶紧还了吧,别让人家找到你爸妈,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假装熟人,软硬兼施)
「【定位通知】我们的催收人员已到达您登记的工作单位‘恒通科技有限公司’楼下,您若 1 小时内不回电协商,我们将上楼与您领导沟通您的欠款事宜。」(虚假定位,制造紧迫恐慌)
「陈立冬,你女儿是不是在 xx 幼儿园上学?别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家孩子!赶紧还钱,不然让你女儿知道她爸爸是个欠高利贷不还的骗子!」(捏造亲属,威胁家人安全)
每一条短信都像一把刀,扎在陈立冬最脆弱的地方。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可屏幕还是不断亮起,那些恶毒的文字像鬼魅一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蜷缩在床板上,用被子蒙住头,可被子挡不住心里的恐惧 —— 他怕家人被牵连,怕自己被曝光,怕催收真的找上门,怕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 “活着” 的假象,彻底破碎。
他摸出枕头下的玻璃弹珠,冰凉的触感抵着手心。弹珠上的划痕,像他这一路的狼狈:从翡翠厅的 “保时捷宣言”,到卡地亚的 “身份认证”,再到网贷的 “连环套”,最后到酒吧的 “小费生存”—— 他像个小丑,在虚荣的舞台上跳来跳去,最后摔进了黑网贷的深渊。
“如果当初没买那辆车就好了……”“如果当初没借第一笔网贷就好了……” 后悔像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可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无法挽回的现在。
他翻遍了所有银行卡,余额加起来只有 176.82 元;他点开其他网贷 App,要么显示 “综合评分不足”,要么显示 “您已有多笔借款逾期,暂无法申请”—— 他已经山穷水尽,信用破产。
窗外的阳光透过板房的破窗,照在地上,形成一块歪斜的光斑。可陈立冬的世界,已经彻底陷入黑暗。下午 5 点的 deadline 像悬在头顶的断头铡刀,每过一秒,刀刃就离他的脖子近一分。
他知道,5 点过后,真正的噩梦才会开始。那些短信里的威胁,会变成真真切切的行动:电话会打到母亲的手机上,催收会找到老家的村子,他的名字会和 “老赖”“骗子” 绑在一起,被人指指点点。
他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床板上,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黑网贷的催债,不是简单的要钱,是要摧毁他的尊严,撕碎他的生活,把他逼到绝境,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风又吹过铁皮顶,“哐当” 声再次响起,像在为他的绝望伴奏。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时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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