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涓流,在黑棘部落悄然滑过。
自鳞狩伏诛,已是一月有余。
营地中往日大战留下的疮痍已被逐渐抚平,新的石屋更加坚固,妖阵经过反复加固与铭刻新纹,光晕流转间显得愈发沉稳。
族人们脸上不再是劫后余生的惶然,而是踏实劳作的勤恳与偶尔闲谈时的笑意。
阿茸的恢复进入了平稳而缓慢的攀升期。
他已能自行下地行走,虽然时间稍长便会气喘吁吁,需要坐下休息,但不再需要旁人搀扶。苍白的小脸日渐红润,原本瘦削见骨的脸颊也稍稍丰腴了些,显出一种属于少年的、脆弱的生机。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他对自身那奇异力量的掌控。
那丝灰银色能量,如今我与他都称之为“心辉”—,已不再是最初那般难以捉摸。
在他的意念引导下,它如同一条温顺而灵动的溪流,能较为顺畅地在他体内经脉间运转周天。
每一次运转,都会带走一丝沉疴,滋养一分新生的血肉与脉络。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温养自身。
那个想要帮助他人的念头,如同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起初,他只是试探性地,将凝聚于指尖的、米粒大小的心辉,注入一株被他不小心踩倒的野草。
那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挺立,叶片甚至变得更加青翠。
这微不足道的成功让他雀跃了整整一天。
此后,他便找到了新的“功课”。
部落里偶尔会有战士在训练中磕碰扭伤,或是有体弱的老人孩子感染风寒。
阿茸便会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征得同意后,伸出白嫩的手指,屏息凝神,将那一丝微弱却温暖的心辉渡入伤患处。
效果并非立竿见影的神迹,但受伤的战士会明显感到肿痛消退更快,染病的孩子也会好得更舒服些。
每一次成功的帮助,都会让阿茸的眼睛亮上许久,那是一种被需要、被认可的纯粹快乐。
族人们也愈发喜爱这个安静善良、拥有奇特治愈能力的孩子,真心实意地称他为“小福星”、“小医官”。
我大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
看他认真专注的侧脸,看他成功时腼腆却自豪的笑容,看他失败时蹙眉不解却又不肯放弃的执拗。
我能感觉到,这份力量的使用,正在潜移默化地锤炼他的意志,巩固他的神魂,让他与那冥痕深处的符文联系得更加紧密而和谐。那枚符文上的裂痕,已在心辉与星契的双重滋养下,愈合了大半,色泽变得深邃而内敛,偶尔流转过一丝银灰交缠的微光,神秘而平和。
然而,表面的祥和之下,我内心的隐忧却与日俱增。
我的修为恢复得极其缓慢。本源星力的亏损,非寻常灵力积累所能弥补,需要的是水磨工夫和对星辰法则的深度感悟,急不得。同命星契如同一个永续的通道,虽已不需我全力维持,但仍持续地、细微地分担着阿茸成长所需的能量。
这让我始终处于一种“入不敷出”的状态,实力勉强维持在比寻常部落战士强上不少的程度,但与全盛时期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更让我不安的,是来自黑沼泽深处的死寂。
过于平静了。
自鳞狩死后,那裂隙区域就像是彻底失去了活力,连以往那种混乱狂暴的能量喷发都极少发生。
我每隔数日便会分出极其微弱的一缕神识前去探查,反馈回来的始终是一片空洞的、毫无生机的虚无。
没有新的邪物滋生,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甚至连那些依靠污秽能量生存的沼泽毒虫都远离了那片区域。
仿佛那片土地已经彻底“死亡”。
但这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深渊裂隙,怎会真正死亡?
那古籍中记载的“混沌之卵”、“万恶之源”,又岂会如此轻易沉寂?
大长老翻遍了所有古老兽皮卷,也再找不到更多关于裂隙核心的记载。
那寥寥数语,更像是一种基于恐惧的模糊臆测。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直到一个夜凉如水的晚上。
阿茸已然睡熟,呼吸平稳。
我照例盘膝而坐,试图引动星力修复本源,却收效甚微。
心中烦闷,便信步走出营帐,立于了望台之上,远眺黑沼泽深处。
夜空无云,星子却似乎不如往日明亮,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感压在心头。
夜风吹过沼泽,带来湿冷的气息,却意外地……干净了许多,鳞狩存在的污秽似乎真的被净化了。
就在我准备收回目光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征兆,黑沼泽最深处的天空,那片对应着裂隙上方的空域,猛地扭曲了一下!
并非能量爆发,也非光影错觉,而是那片区域的空间本身,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般,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诡异的褶皱!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端空洞、极端饥渴的吸力,如同一个无声咆哮的黑洞,骤然从那扭曲的空间中心爆发出来!
刹那间,风云变色!
并非狂风大作,而是方圆数十里内的光线、声音、乃至弥漫在空气中的稀薄灵气,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攫住,疯狂地拽向那扭曲的中心!
夜空仿佛暗淡了一瞬,连星辰之光都似乎被拉扯得偏移了轨迹!
营地周围的妖阵光幕明灭狂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其能量竟也被丝丝缕缕地抽离出去,投向远方!
这吸力并非针对实体物质,而是针对一切能量与存在感本身!
我闷哼一声,只觉体内本就滞涩的星力竟隐隐有脱体而出的迹象,神魂也一阵晃动,仿佛要被吸出躯壳!
我急忙固守心神,运转残存力量死死压制!
“呃……”帐内,阿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捂住额头!
他额间那枚冥痕竟不受控制地自动浮现,蓝黑符文疯狂闪烁,其上的银辉被那遥远的吸力引动,剧烈波动,仿佛要离体而去!
他体内平稳运转的心辉也瞬间紊乱!
“凝神!守住本源!”我低喝一声,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一手按在他后背,助他稳定力量,另一只手凌空划符,全力加固营帐结界,隔绝那恐怖的吸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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