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货运车厢里的日子，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通过不稳定信号断续传来的、来自外部世界的风暴回响。
志远资本的股价连续数日毫无悬念地封死跌停板，市值蒸发超过六成，引发了整个金融市场的连锁震荡。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持有其债券和相关产品的机构和个人争相抛售，挤兑风险一触即发。
证监会联合公安、税务等多部门组成的庞大调查组，不再有任何顾忌，全面进驻志远资本及其关联企业。一箱箱账本、硬盘被查封运走，一名名高管和中层管理人员被带走问话。曾经在金融界呼风唤雨的赵志强核心团队，如今人人自危，树倒猢狲散。
那家被抛出来当替罪羊的“通达物流”，其走私骗税案也迅速被坐实，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又一根沉重稻草，印证了赵志强体系性的腐败和犯罪。
媒体管制在铁证如山下出现了微妙松动。一些颇具影响力的财经媒体开始以“某知名企业家赵某”等代称，隐晦却坚定地跟进报道事态发展，剖析其商业帝国崩塌的深层原因和教训。网络上，尽管关键词仍被严格过滤，但民意已然沸腾，要求严惩的声音铺天盖地。
赵志强本人，则如同人间蒸发。他的豪宅、私人会所均被查封，本人下落不明。有传言说他试图潜逃出境，但在严密的布控下未能成功；也有传言说他正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据点，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张默和叶薇通过那台连接着卫星信号的设备，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复仇的快感被一种更深沉的、见证历史必然的平静所取代。
“他完了。”叶薇看着一条关于赵志强多名亲信正式被批捕的简短讯息，淡淡地说，“就算他还能躲一时，他的帝国已经垮了，名声彻底臭了。等待他的，只能是法律的审判。”
张默点了点头。能力的“视野”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模糊地“感觉”到，那座曾经庞大而坚固的“赵志强风险结构”，如今已支离破碎，只剩下一些残存的、代表着【垂死挣扎】和【恐惧】的阴影碎片在苟延残喘。
然而，在他感知的更深层，另一种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风险阴影”并未随着赵志强的垮台而消散，反而像是褪去了一层伪装，变得更加清晰和……专注。
烛龙。
他们并未因为赵志强这个“客户”的倒台而退缩。张默能隐约感觉到，那双隐藏在暗处的、属于烛龙的“眼睛”，非但没有移开，反而更加精准地锁定了他所在的这片区域。那是一种带着【耐心】、【探究】和一丝【势在必得】的冰冷注视。
“他们还在。”张默对叶薇说，语气凝重，“而且，注意力更集中了。”
叶薇并不意外。“赵志强对他们而言，或许只是一个验证‘先知’计划可行性的‘试验场’和资金来源。而你，才是他们真正想要得到的‘核心资产’。赵志强倒了，他们反而可以更无所顾忌地来抓你了。”
她调出设备上一个极其简陋的、基于信号强度变化和周围环境异常波动构建的简易预警系统界面。“根据这个系统的反馈，最近48小时，周边区域的电磁背景噪音出现了三次非自然的规律性扰动，虽然很微弱，但模式……很像烛龙惯用的那种广域扫描。”
他们就像被猎人盯上的猎物，虽然藏身于茂密的草丛（废弃车站），但猎人已经大致圈定了范围，正在用先进的仪器一寸寸地扫描着每一片草叶。
“这里不能待太久。”叶薇做出了判断，“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寻找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或者难以触及的地方。”
但哪里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烛龙的触角似乎无处不在。
张默沉默了片刻，能力的“视野”下意识地内收，不再向外扩张，而是聚焦于自身，聚焦于那与能力共生、却又时刻折磨着他的痛苦根源。他回忆起在烛龙基地时，吴博士和李医生提到的只言片语——关于他神经图谱的“异常激活区”与“古籍记载”的相似性，关于那个神秘的“归墟项目”和“钥匙”……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带着一丝可能性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萤火，在他脑海中闪现。
“或许……”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们不应该只想着躲避。”
叶薇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
“烛龙研究我，是因为我的能力。他们似乎认为我的能力与某些……古老的东西有关。”张默努力组织着语言，“如果他们基于某种古老的记载或理论在寻找‘钥匙’，或者应对所谓的‘归墟’，那么……我们是否也可以从同样的方向去寻找答案？寻找一个他们或许知道，但却不敢轻易涉足，或者无法完全掌控的地方？”
叶薇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你是说……反其道而行之？利用他们提供的信息碎片，去寻找他们力量的源头，或者……弱点？”
“至少，那可能是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盲区。”张默点头，“一直被动躲藏，我们迟早会被找到。不如主动去寻找一个……或许能让我们获得喘息，甚至找到对抗他们方法的‘阵地’。”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无异于深入虎穴。但眼下的局面，继续被动逃亡，似乎也只是在延缓最终被捕获的时间。
叶薇沉思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在设备外壳上敲击着。
“需要线索。”她最终说道，“吴博士和李医生提到的‘古籍记载’、‘归墟’、‘钥匙’……这些是关键。我们需要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指什么。老周留下的资料里，有没有相关的蛛丝马迹？”
两人立刻开始重新梳理老周用生命换来的那些海量证据。除了关于赵志强的罪证，他们之前也注意到一些零散的、看似与金融无关的信息碎片，当时并未深究。
现在，带着新的目的，他们再次投入对这些碎片的研究中。在恒业咨询一些极其隐秘的内部通讯记录里，他们发现了几次提到“圣地”、“古老契约”等怪异词汇的对话片段。在赵志强与某个神秘海外账户的往来中，备注信息里偶尔会出现“供奉”、“仪轨”等令人费解的词语。
这些碎片如同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孤立看毫无意义，但若与烛龙的研究方向联系起来，便透出一股诡异莫测的气息。
“看来，赵志强与烛龙的合作，远不止是商业上的风险规避。”叶薇神色凝重，“他们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更古老的，涉及超自然领域的交易或探索。”
张默感受着脑海中那些信息碎片带来的微弱“回响”，能力的“视野”仿佛被这些古老的词汇触动，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悸动。
“归墟……”他轻声念出这个词，一股莫名的寒意沿着脊椎爬升，仿佛这个词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风险和未知。
帝国的黄昏已然降临，但真正的黑暗，或许才刚刚揭开序幕。
他们的逃亡，将从单纯的躲避，转向一场主动踏入未知迷雾的探险。
目标：寻找“归墟”，寻找“钥匙”，寻找在那古老阴影下，一线渺茫的生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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