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考上政法大学那年,念萤也收到了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送两个孩子去报到的那天,家属院的石榴树又结了满枝红果,韩立特意摘了两个最大的,塞进行李箱:“带着,想家了就看看,像咱们在跟前儿。”
历飞羽已是市中级法院的副院长,鬓角添了几缕银丝,却更显沉稳。她给望星整理衣领时,发现儿子衬衫第二颗纽扣上,还别着当年那枚小小的红星徽章——只是镀层早已磨掉,露出里面的铜色,像块温润的老玉。
“还带着呢?”她笑着问。
望星挠挠头:“习惯了,就像爹说的,得记着根。”他如今身高已超过韩立,眉眼间的英气里,藏着法官的严谨,“娘,我报了法律援助社团,以后能跟你一样,帮老百姓打官司了。”
念萤则抱着画板,站在美术学院的林荫道上,眼睛亮晶晶的:“姐说这里的图书馆有好多纹样图谱,我要把流萤涧的水纹、沙枣林的年轮都画下来,做成现代设计。”她的剪纸作品去年拿了国际奖项,其中一幅《共生》,把修仙界的轮回纹与现代几何图形结合,惊艳了评委。
送走孩子,韩立和历飞羽沿着大学路慢慢走。秋阳透过梧桐叶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肩头,像当年九元观的晨光。
“时间真快,”历飞羽轻声道,“仿佛昨天他们还在炕桌上练字,今天就成了大学生。”
“这叫‘纹脉相传’。”韩立指着路边的梧桐,树干上的纹路一圈圈向外扩展,“你看这树,老纹里长出新纹,却从来没忘本。”他今年刚晋升为部队的技术部主任,负责新型装备研发,那些精密的图纸在他眼里,仍是“换了模样的阵盘”。
历飞羽最近在处理一个跨区域的知识产权案,涉及传统手工艺的传承与创新。原告是位老艺人,说年轻设计师盗用了他的剪纸纹样;被告却认为是“合理借鉴”。案子棘手,她特意去了趟老艺人的家乡,看他如何在红纸上剪出祖辈传下的“福纹”。
“老艺人说,这纹样是他太爷爷从战乱里保下来的,传男不传女,到他这辈差点断了。”历飞羽叹了口气,“可那年轻设计师确实加了新东西,让老纹样有了新活力。”
“这就像当年守纹阁的石碑。”韩立立刻接话,“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但也不能死抱着不放,得像九元观的承继纹那样,旧里生新,才能活。”
历飞羽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守纹阁的共生纹与九元观的总纲纹融合,不正是“传承”与“创新”的道理吗?她掏出笔记本,飞快地写下:“传统纹样的保护,当如纹脉共生,既守得住根,也容得下新。”
年底,望星带着法律援助社团的同学回家过年。饭桌上,他说起帮农民工讨薪的事,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历飞羽第一次调解成功时的模样。“有个大叔说,他儿子也在念大学,就想让娃将来不像他这样受欺负。”望星握紧筷子,“那一刻我懂了,法律不只是条文,是给老百姓撑的腰。”
韩立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好小子,懂了就好。记住,不管将来当多大的官,都得想着脚下的土。”
念萤则带回了她的毕业设计,是一系列服饰,面料上印着她手绘的星络纹,纽扣做成了沙枣核的形状。“这是给娘做的旗袍,”她给历飞羽披上,“你看这盘扣,是按共生纹的样子编的,寓意‘和和美美’。”
历飞羽看着镜中的自己,旗袍的墨色底布上,星络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藏着一片星空。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九元观穿的素色劲装,那时的她,怎会想到有一天,修仙界的纹路会以这样的方式,融进人间的衣裳。
大年初一,一家人去给王老太太拜年。老人已年过九旬,精神却还好,拉着历飞羽的手,看她旗袍上的花纹:“这纹路真好看,像老辈子说的‘福气绕身’。”
张婶的儿子小军如今成了企业家,开了家文化公司,正想跟念萤合作,把她的纹样推向市场。“小萤的设计有魂,”小军感慨道,“不像那些流水线的东西,干巴巴的。”
院子里的石榴树经过修剪,越发茂盛。韩立搬了把藤椅坐在树下,看着望星给邻居家的孩子讲法律常识,念萤教老太太剪纸,历飞羽则和张婶说着家长里短,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他忽然想起界海镜,想起碎星带,想起那些遥远的修仙岁月。可此刻,看着眼前的景象,却觉得那些都成了此刻的注脚——所谓大道,从来不是飞升成仙,而是在人间烟火里,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所谓守护,也不是斩妖除魔,而是看着下一代接过接力棒,把根扎得更深,把路走得更远。
望星不知何时走过来,递给韩立一杯热茶:“爹,你在想啥呢?”
韩立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笑了:“在想,这院子里的纹,又长新了。”
远处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红色的纸屑落在石榴树下,像极了当年流萤涧的红绳。历飞羽和念萤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孩子们的喧闹,成了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墙上的“星河”又添了新成员——望星的“优秀志愿者”证书,念萤的“设计新锐”奖杯,历飞羽的“全国模范法官”奖章,韩立的“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奖状。它们挤在一起,像无数条汇聚的纹脉,在岁月里,流淌成河,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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