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石头就举着张报纸冲进了祠堂,报纸边角被露水浸得发皱,他却像捧着块金砖,嗓子眼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哑:“登了!咱村的果酱登报了!”
祠堂里正忙着剥山楂的妇女们“呼啦”围过来,手里的果核掉了一地。二婶子抢过报纸,老花镜往鼻梁上一架,手指点着版面上的照片——是记者拍的熬酱场面,她站在铁锅前搅酱的背影占了大半个版面,蒸汽腾得满脸模糊,却透着股子精气神。
“这字写的啥?”李寡妇踮着脚问,她男人是村里少有的识字人,可惜昨儿去镇上拉玻璃罐了。张老师恰好背着书包经过,被众人七手八脚拽进来,他清了清嗓子,念起了标题:“《槐香村的甜蜜事业:从山货摊到供销社的逆袭》”。
“逆袭!这词儿听着就带劲!”三柱叔扛着柴火进来,正好听见,“咱这是被城里记者夸了?”
张老师继续念:“……灶台前的农妇们围着铁锅忙碌,通红的山楂在铁铲翻动下化作琥珀色的果酱,玻璃罐里封存的不仅是山野的甜,更是一村人靠双手攒出的好日子……”念到这儿,他忽然停了,喉结滚了滚,“下面还印了王主任的话,说槐香村的果酱要进全市的连锁超市。”
祠堂里静了片刻,接着爆发出比鞭炮还响的欢呼。李寡妇怀里的娃被惊得“哇”地哭了,却没人舍得骂,二婶子还往娃嘴里塞了颗山楂:“哭啥!咱村要出大名了!”
韩立挤在人群后,看着照片里自己正往罐口抹蜂蜜的侧脸,忽然想起记者来的那天——他举着个黑匣子似的东西对着灶台拍,镁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还追着哑叔问东问西,哑叔急得直比划,最后索性拉着记者往山上跑,采了把带着露水的野山楂塞给他。
“韩立妹子,”二婶子把报纸递过来,指尖还沾着山楂汁,“你看这报纸能不能多印几份?俺要给远嫁的闺女寄一份,让她知道娘家村出息了。”
“我去镇上问问,”石头拍着胸脯,“王主任肯定有办法,说不定还能让报社给咱送几百份!”
他刚跑出祠堂,就见哑叔背着个大竹篓从山上下来,篓子里的野枣红得发亮,上面还挂着晨露。看见众人围着报纸笑,他放下竹篓凑过来,张老师指着照片里他采山楂的背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哑叔的山货,是槐香村最实的秤。”
哑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了两颗星星。他忽然转身往家跑,没多久又跑回来,手里捧着个铁皮盒,打开一看,是他攒的钱,用红布包着,整整齐齐的二十块。他把钱往韩立手里塞,又指了指报纸,意思是用这钱买报纸,给村里每户送一份。
“不用你的钱,”韩立把钱塞回去,“合作社公款买,保证每户都能看上。”哑叔却急得直跺脚,非要把钱留下,最后老支书说:“让他留着吧,这是他的心意,就用这钱给报纸包层塑料皮,免得被雨淋湿。”
一、超市来的人
晌午的日头正毒时,一辆印着“惠民超市”的面包车停在了村口。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手里拎着公文包,皮鞋踩在刚修的水泥路上,发出“噔噔”的响。
“是来考察的不?”三柱叔凑到韩立身边,手里的柴火棍在地上划着圈,“看这打扮,比供销社的王主任还体面。”
韩立迎上去,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掏出张名片:“我们是惠民超市采购部的,看到晚报上的报道,想来谈谈合作。”他的目光扫过祠堂门口码的果酱罐,“这些都是样品?”
“是刚熬好的,”韩立掀开个新罐,野枣酱泛着深褐色的光,“您尝尝?没放防腐剂,就加了点咱村的蜂蜜。”
年轻人用小勺舀了点,入口先是微涩,接着就是醇厚的甜,回味还有点枣香。他点点头:“味道不错。我们想订五千罐,每月供货,包装得按超市的标准改,印上生产日期和保质期。”
“五千罐?”石头刚从镇上回来,手里还抱着捆新报纸,听见这话差点把报纸撒了,“俺们现在每月最多做两千罐……”
“可以加人扩大生产,”另一个年轻人翻开笔记本,“我们能预付三成定金,还能帮你们联系玻璃厂,定制带超市标的罐子。”
老支书拄着拐杖走过来,烟袋锅在手里转了三圈:“扩大生产没问题,但俺们有个条件——罐子上得印上‘槐香村’三个字,不能光有你们超市的标。”
戴眼镜的年轻人愣了愣,随即笑了:“可以,就印‘惠民超市·槐香村联名款’,这样既显正规,又能让城里人记住你们村。”
谈完合作,年轻人要去山上看看果树。哑叔自告奋勇当向导,带着他们往山楂林走,路上还摘了颗野枣塞给戴眼镜的,意思是“这果子熬酱最好”。韩立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条刚修的水泥路,不仅能通卡车,还能通向更远的地方。
二、灶间的新规矩
超市的订单像块石头,在槐香村的池塘里砸出了大涟漪。老支书召集全村人在祠堂开会,供桌上摆着超市的合同,墨迹还没干透。
“要我说,就接这订单!”三柱叔第一个发言,手里的旱烟杆敲得供桌“砰砰”响,“五千罐咋了?多请些人,三班倒着熬,总能赶出来!”
“俺们妇女能再加把劲,”二婶子接过话头,“就是这玻璃罐得赶紧订,不然熬好了没地方装。”
韩立却有点犯愁:“加人容易,质量得把住。超市要的是统一标准,不能有的甜有的酸,得定个规矩。”她从怀里掏出个小本,上面记着熬酱的火候、糖量、时间,“比如山楂酱,每斤山楂放四两糖,中火熬四十分钟,少一分钟都不行。”
“我来盯着质量!”李寡妇的男人从镇上回来了,他识字,平时负责记账,“我给每个环节记时间,保证熬出的酱一模一样。”
张老师也举手:“我来设计新包装,把生产日期印在罐底,保质期写清楚,既合规又能保住咱村的名。”
散会后,祠堂里的灶台加了五口,都是从各家搬来的铁锅,一字排开像条长龙。妇女们分了组,一组劈果,二组熬酱,三组装罐,每组都有个“组长”盯着,李寡妇的男人拿着个怀表,在灶台间穿梭,嘴里念叨着“这锅熬够四十分钟了,下一组准备”。
韩立的储物袋派上了新用场——每天收工后,她把各组的样品装进去,带回家仔细尝,哪个甜了哪个淡了,第二天一早就跟组长说。有次二婶子的组熬的草莓酱糖放多了,她没直接说,而是带了罐超市买的果酱让大伙儿尝:“咱得跟这比,甜了腻,淡了寡,就得是这刚好的味。”
二婶子脸有点红,第二天熬酱时,特意让李寡妇的男人盯着糖量,秤杆打得比谁都准。韩立看着灶间升腾的蒸汽,忽然觉得,这些看似死板的规矩,其实是给好日子上的保险,就像给果酱封口的蜂蜜,能让甜更长久。
三、月光下的新灶台
半个月后,玻璃厂送来了新罐子。罐身印着“惠民超市·槐香村联名款”,底下还有行小字“手工熬制,山野风味”,罐口的密封圈是橡胶的,比以前的木塞更严实。
“真好看!”李寡妇的娃抱着个空罐,把脸贴在上面,“比俺家的粗瓷碗亮多了。”
妇女们用新罐子装酱,动作比以前更小心,生怕碰掉了上面的字。哑叔在祠堂后墙搭了个新棚子,里面垒了十口大灶台,都是用山里的青石砌的,比原来的土灶更耐火。
韩立蹲在新灶台前,摸了摸冰凉的石面,忽然想起刚嫁来时,家里的小土灶总爱冒烟,每次熬酱都被呛得直咳嗽。那时候哪敢想,有一天能用上青石灶台,还能把酱卖到城里的大超市。
“韩立妹子,”石头举着张汇款单跑进来,脸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掉,“超市的定金到了!一万五!信用社的人说,这是咱村存款最多的一次!”
祠堂里顿时响起掌声,李寡妇的娃吓得又哭了,这次二婶子没塞山楂,而是抱起他说:“哭啥,这是喜泪!以后啊,你就能天天吃上糖了!”
夜里,韩立坐在新灶台前,灶膛里的火“噼啪”响,映得联名款的罐子发亮。她从储物袋里摸出张晚报,照片上的自己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却笑得比谁都精神。报上的字里行间,藏着槐香村的脚印——从煤棚后的储物袋,到晒谷场的山货摊,再到如今的超市订单,一步比一步稳。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说“慢些走,别慌”。韩立笑了笑,往灶膛里添了块新劈的柴火,火光跳得更高了。她知道,这五千罐果酱只是个开始,就像这新灶台,烧的是山里的柴,熬的是村里的甜,日子长着呢,总有熬出更多滋味的那天。
远处传来石头教孩子们念报纸的声音,“槐香村”三个字被念得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韩立摸了摸怀里的合同,纸页边缘被磨得发毛,却比任何宝贝都让人踏实。这灶间的暖,报上的红,还有身边这些热热闹闹的人,合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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