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的茶香尚未完全散去，周天明已经移步至庄园地下深处的一间指挥中心。这里与地上的古典雅致截然不同，冰冷的金属墙面环绕，数块巨大的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实时滚动着全球资本市场的数据流、新闻快讯，以及一些经过加密处理的信息源。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低沉的嗡鸣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阿福垂手站在周天明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周天明没有坐在那张看起来极具未来感的指挥椅上，而是站在主屏幕前，目光快速扫过几条关于序言科技最新动态的简讯——主要是关于“星火”开放平台招募开发者的进展报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阿福，”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冰冷，“我们养的那些‘影子’，多久没活动了？”
阿福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回应：“先生，除了少数几个还在处理海外资产，大部分都已静默超过一年。需要唤醒他们吗？”
“不是唤醒。”周天明转过身，眼神锐利，“是启用。用新的身份，新的面孔，去做旧的事情。”他走到控制台前，修长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调出了几个加密档案。档案上的照片各不相同，有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投行精英，有学者气质的分析师，甚至还有一位气质婉约的艺术品收藏家。他们的共同点是，在公开层面上，都与周天明的资本帝国没有任何直接关联。
“这三个，”周天明的手指在其中三个档案上点了点，“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
阿福迅速记下档案编号：“请先生示下。”
周天明踱步到一块显示着全球地图的屏幕前，目光落在几个被高亮标注的金融中心和科技枢纽上。“第一个，代号‘牧羊人’。”他指向伦敦的位置，“让他以独立并购基金合伙人的身份，去接触序言科技在欧洲的潜在合作伙伴，特别是那些在基础软件和物联网协议方面有技术储备的小公司。条件可以开得优厚些，必要时，我们可以暗中提供资金支持，目的只有一个——要么把那些公司买下来雪藏，要么搅黄序言科技与它们的合作。”
阿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明白。用资本的力量，提前掐断它生态扩张的触角，尤其是在它相对薄弱的海外市场。”
“第二个，”周天明的手指移到纽约，“代号‘棱镜’。让他以市场研究机构首席分析师的形象出现，重点关注序言科技的财务状况和商业模式。我需要一份份‘客观、严谨’的分析报告，逐步引导市场质疑其盈利可持续性，特别是其软件业务的增长潜力和生态战略的‘烧钱’风险。报告发布的时间和渠道，要精心选择。”
“舆论铺垫，动摇投资者信心，为后续可能在资本市场的动作做准备。”阿福精准地总结。
“第三个，”周天明最后将手指指向了东南亚某个区域，“代号‘鼹鼠’。他的任务更直接，想办法渗透进序言科技的供应链体系，特别是他们正在努力构建的‘堡垒计划’中的替代供应商名单。不需要他窃取核心技术，只需要他适时地、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比如交付延迟，比如质量出现‘波动’，或者……散播一些关于序言科技付款信誉或技术标准的‘疑虑’。”
阿福微微蹙眉：“先生，序言科技经过上次危机，对供应链的审查肯定会非常严格，‘鼹鼠’的行动恐怕不易，风险也较高。”
周天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正因为审查严，才更需要提前布局。不需要他立刻成功，哪怕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或者在某个关键时刻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就够了。我们要的，不是一击必杀，而是持续不断的……骚扰和消耗。”
他离开大屏幕，走回房间中央，声音低沉而清晰：“告诉它们，行动要慢，要稳，要像水滴石穿。绝对不允许暴露与我的任何关联。资金会通过七个不同离岸账户的十三层交叉转账到位。他们只需要定期汇报进展，非必要，不联系。”
“是，先生。我会亲自安排，确保路径干净。”阿福郑重应下。
周天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遗漏。他走到控制台前，关闭了那三个档案界面，屏幕上重新恢复了流动的数据。
“另外，”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内容却让阿福心头一跳，“找个机会，让‘棱镜’‘偶然’地发现，序言科技的核心技术团队，特别是那个赵知远，与海外某些军事背景的研究机构，存在‘潜在’的、未公开的学术交流记录。”
阿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先生，这……这种指控非常严重，如果没有确凿证据……”
“我需要证据吗？”周天明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我只需要一个‘疑点’，一个可以被无限放大和联想的‘可能性’。当序言科技被捧得越来越高的时候，这种‘疑点’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刀子。当然，这把刀什么时候用，怎么用，要看时机。”
他走到阿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阿福，记住，对付非常之人，要用非常之法。陈序以为他的‘堡垒’固若金汤，那我就从堡垒看不见的地方，挖地道，放冷箭。看他能防到几时。”
“是，先生，我明白了。”阿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波澜压下，“我会立刻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周天明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当指挥中心的金属门无声地滑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后，周天明独自站在巨大的屏幕墙前，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光影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瞳孔中。
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陈序，你喜欢下明棋，我就陪你下暗棋。看看是你的‘生态’先建成，还是我的‘蛛网’，先把你缠死。”
无形的战争，随着这些“白手套”的悄然出动，进入了更加隐蔽和危险的层面。一张针对序言科技的、多方位的绞杀网，开始悄无声息地编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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