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国贸三期，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和川流不息的车河。整个京城最繁华的景象，此刻都成了这间办公室的背景板。
李明坐在他那张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办公桌后，双脚惬意地搭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手把件。他刚刚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会议的内容，是敲定“神龙腾飞”下一阶段“神龙摆尾”的宣传方案。一切，都尽在掌握。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的首席交易助理，那个神情严肃的黑西装男人走了进来。
“李少。”助理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有点犹豫。
“说。”李明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欣赏着手中的把件，那油润的包浆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李少，风控系统刚刚又报警了。”助理硬着头皮说道，“还是‘神龙腾飞’，今天上午洗盘的最低点，我们又监测到了一笔异常交易。”
“哦？”李明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放下了脚，略带一丝不耐烦地问道：“又是上次那个一万多块的账户？”
“不是同一个账户，但手法……如出一辙。”助理将平板电脑递了过去，上面显示着今天上午那笔交易的分时图和资金剖析，“您看，这个账户的资金量更小，只有一万块。但它买入的点位，是19.88元，和我们挂出的‘哨兵单’在同一秒成交。然后，在20.68元，一个我们预判中散户情绪最容易犹豫的价位，它全部卖出了。整个操作，零点几秒的误差都没有，简直……像是有人在我们交易室里装了监控。”
李明接过平板，看了一眼那条堪称完美的交易曲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嗤笑一声，将平板扔回桌上。
“老周，你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一个一万块的账户，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地跑来跟我汇报？”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整个‘神龙腾飞’的盘子有多大？五百亿！一万块，在里面算个屁？连个小数点都算不上！”
“可是李少，这手法太精准了，不像是巧合。”助理老周坚持道，“第一次可以说是运气，瞎猫碰上死耗子。可这第二次……而且还是不同的账户，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明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高希霸，身后的妖娆女秘书立刻上前，为他剪好、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英俊而倨傲的脸。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李明靠在椅背上，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道，“老周，你的眼界要放开一点。中国有多少股民？一个亿！一个亿里面，出几个运气逆天的‘天选之子’，不是很正常吗？说不定是哪个拜了股神的农村大妈，或者哪个用周易算卦的民间高手，碰巧算对了呢？”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轻笑声。
李明挥了挥手，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这么个‘高人’，他能做什么？他有一万块，就算让他翻一百倍，变成一百万，又能怎么样？能撼动我们用上百亿资金构筑的壁垒吗？他敢在我们拉升的时候做空吗？我一个涨停板，就能让他瞬间爆仓，连裤衩都剩不下！”
这番话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资本的霸道。在李明看来，金融市场的博弈，最终比拼的还是实力。在绝对的资金优势面前，任何技巧都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团队成员也笑着附和道：“李少说得对。这就好比我们开着一艘航空母舰在海上巡航，结果雷达上显示，有只小蚂蚁抱着块木板，想到我们航母上搭个顺风车。老周你居然担心这只蚂蚁会把我们航母给掀翻了？这不是开玩笑嘛！”
“哈哈哈哈，这个比喻精妙！”
“就是，那小蚂蚁不被我们航母的浪花拍死就不错了！”
众人一阵哄笑，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助理老周的脸涨红了，他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的确，从资金体量上看，那笔交易确实微不足道。但他那多年风控经验带来的直觉，总让他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那感觉，就像是在一首完美演奏的交响乐中，听到了一个不属于乐谱的、极其微弱的杂音。
“行了，老周。”李明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别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把精力都给我集中在下一阶段的‘剧本’上。宣传部门那边都联系好了吗？我要让‘神龙腾飞’这四个字，在下周一之前，响彻整个互联网！”
“都……都安排好了。”老周只好点头应道。
“那就好。”李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你们看，”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这下面，有无数的人，他们每天辛苦工作，为了几千块的薪水奔波劳碌。而我们，只需要在电脑上敲几下键盘，就能创造出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为什么？”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
“因为我们制定规则，我们编写剧本！我们是导演，他们是演员！在我的剧本里，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任何想要抢戏的，哪怕只是一个想多露一秒脸的龙套，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从镜头里剪掉！”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周低下头，不再言语。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吧。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离开后，李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他拿起桌上的平板，再次调出了那两笔交易的数据，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最终停留在那两个精准到极致的买卖点上。
“运气吗……”他喃喃自语，随手将数据删除。
“不管你是谁，最好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掐灭了雪茄，心中的一丝不快，很快便被即将到来的、更盛大的收割盛宴的兴奋所取代。
而那只被他轻蔑地称为“小蚂蚁”的叶澜，此刻已经用他刚刚赚来的三百九十块钱，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还奢侈地加了一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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