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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叶澜的公寓里，只有显示器集群散发着幽冷的光。
“老鼠仓”事件的余波仍在互联网上发酵，华安基金门口挤满了要求赎回的基民，王志远和苏曼的照片被做成了各种表情包，在金融圈的每一个角落流传。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场正义的狂欢，一个贪婪者应得的结局。
但对叶澜来说，这只是一个冗长的序幕。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这场胜利，锁定在了一个新的目标上——天景生物。
“异常平滑……”叶澜轻声念着系统给出的四个字提示，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了天景生物过去三年的完整财务报表。
营收、净利润、资产总额……每一条曲线都像被精密的仪器绘制出来，以一个完美的、令人赏心悦目的角度，稳步上扬。没有丝毫的波折，没有淡季与旺季的区分，甚至连小数点后的数字都透着一股工业化的规整。
“太干净了。”叶澜靠在椅背上，眼神锐利，“干净得就像一间刚刚发生过凶案，并被凶手反复擦拭过的房间。”
真正的商业世界，充满了混乱、意外和不确定性。一个新产品的研发延迟，一次原材料价格的波动，甚至一个关键销售人员的离职，都可能在财报上留下一道崎岖的痕迹。而天景生物的财报，光滑得像一块镜面，完美地反射出投资者最想看到的模样。
叶澜将意念沉入系统：“深度扫描，关联方穿透，重点分析研发费用资本化与无形资产摊销。”
【指令确认。】
【正在执行穿透式扫描……扫描深度：七层。】
【分析模型启动：会计准则漏洞匹配……】
屏幕上，天景生物那张光鲜亮丽的财务网络图，开始被系统一层层剥开。无数条看似毫无关联的公司、个人账户、专利转让协议，像毛细血管一样被点亮，最终都指向了几个共同的离岸信托。
紧接着，一个鲜红的警告框，以不容忽视的方式弹了出来，占据了整个中央屏幕。
【系统预警：高隐蔽性财务造假风险！】
【预警内容：目标公司涉嫌利用“研发费用资本化”的会计准则灰色地带，进行大规模利润操纵。其操作手法处于现行监管法规的盲区，常规审计手段极难核实其真实性。】
警告框下方，系统用清晰的逻辑图，向叶澜展示了这套“完美犯罪”的核心手法。
在会计准-则中，公司的研发投入，可以选择“费用化”或“资本化”。“费用化”会直接计入当期成本，拉低利润；而“资本化”则可以将其作为“无形资产”，在未来几年慢慢摊销，从而在当期报表上，极大地美化利润数字。
天景生物，几乎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研发投入”全部进行了资本化处理。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花了一百万请客吃饭，却在账本上记成‘为新型靶向药研发进行的必要商务沟通’，然后把这笔钱作为公司资产，凭空增加了百万利润。”叶澜自言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
这比直接伪造合同、虚开-发-票要高明百倍。因为“研发”本身就是一个难以量化的东西，成功与否、价值几何，都有巨大的解释空间。他们可以说自己所有的投入都是为了未来的伟大产品，审计机构和监管部门很难去证伪一个“未来”的梦想。
【系统补充说明：该手法取证难度极高。】
【1. 缺乏直接物证：所有账目、合同、流水均合法合规。】
【2. 依赖主观判断：界定某项支出是否属于“研发”并可“资本化”，依赖于公司管理层的主观判断，外人难以驳斥。】
【3. 处于监管盲区：此乃利用规则漏洞的“阳谋”，而非直接违法的“阴谋”。除非能找到内部核心人员的证词，或证明其“研发项目”从始至终就是骗局，否则无法从法律上定罪。】
叶澜看着系统给出的结论，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棘手。
之前的“老鼠仓”，他手里握着银行转账记录这张王牌，那是无可辩驳的铁证。可现在，面对天景生物，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就算他把这份分析报告匿名发给林悦，或者递交给监管层，又能如何？
林悦无法报道一篇基于“合理怀疑”和“逻辑推演”的稿件，那会让她自己陷入诽谤的官司。
监管层也不可能仅凭一份匿名报告，就去叫停一家明星企业的Ipo进程。他们需要的是证据，是能钉死对方的法律依据。
庄家联盟这次的剧本，进化了。
他们不再满足于用简单粗暴的谎言去欺骗散户，而是开始构建一个用法律和规则精心包装起来的、逻辑自洽的巨大骗局。他们要收割的，不仅仅是散户的钱，还有整个市场的信任和规则的尊严。
“一座涂满剧毒的粮仓……”叶澜想起了老板扔给阿坤的那份文件，以及那句冰冷的话。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剧毒是什么了。
这毒，不是藏在暗处的匕首，而是摆在明面上的、一杯看起来无比诱人的美酒。所有人都知道酒里可能有问题，但它闻起来太香了，太符合大家对美酒的想象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愿意去赌自己的运气。
叶…澜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单纯的金融问题，而是一个法律问题，一个人性问题。
纯粹的数据分析，已经到顶了。系统能帮他看穿骗局的构造，却无法凭空生成戳穿骗局的证据。
他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撬动这座完美堡垒的、来自现实世界的支点。
可能是一个心怀不满的内部员工，可能是一份被遗忘在角落的原始文件，也可能……是一个不经意的发现。
他需要一双眼睛，能替他看到数据之外的东西。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老张的短信。
自从拿到那一千二百万后，老张每天都会给叶澜发一些无关紧要的问候，有时候是“今天天气不错”，有时候是“菜市场的鸡蛋又便宜了”，仿佛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维系与这位“神人”的联系，并不断确认自己那笔巨款的真实性。
叶澜本想随手划掉，但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短信内容很简单：“叶先生，晚上好。今天和我那帮老伙计吃饭，他们还在为‘老鼠仓’的事拍手叫好呢，都说您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哈哈！不过说起来，我有个老伙计，他儿子就在一家叫‘天景生物’的公司上班，听说马上要上市了，公司里的人都在传，上市后人人都能分到原始股，到时候个个都是百万富翁呢！您说，这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
叶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盯着“天景生物”和“老伙计的儿子”这几个字，仿佛在漆黑的矿洞里，看到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火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要的眼睛，自己找上门来了。
ps：你觉得叶澜会如何利用老股民的儿子这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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