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王府闲谈，绿萼的无意之言
一连两日，七皇子府风平浪静。
萧夜澜没有再提赵府之事，每日依旧在书房处理着不知名的事务，或是独自在庭院中，对着一局残棋枯坐半日。他像是彻底忘了柳惊鸿那晚的夜归，也忘了户部侍郎赵清平这个人。
府里的下人们似乎也嗅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平静，行事比往日更加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主院那两位心思各异的主子。
午后，暖阳正好。
柳惊鸿的小院里，新翻的药圃散发着泥土和草药混合的清香。她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巧的银剪，仔细修剪着一株刚冒出新芽的白芷。
绿萼捧着一个藤编的小篮子，跟在一旁，将剪下的多余枝叶收拢起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小姐，您看这几株长得多好，比厨房后院那些采买来的强多了。膳房的张大娘还偷偷问我，您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方，能把快死的草都救活呢。”
她一边说，一边学着张大娘那夸张的表情，挤眉弄眼，憨态可掬。
柳惊鸿没有抬头，指尖捻去一片嫩叶上的蚜虫，随口应道：“告诉她，秘方就是多晒太阳，少浇水。”
“我才不告诉她呢，这可是小姐您的本事。”绿萼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凑到柳惊鸿身边。
“对了小姐，这两日府里头怪怪的。”
“哦？”柳惊鸿的动作没有停顿，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一截长势过旺的侧枝，“是福伯又克扣你们的月钱了？”
“那倒没有。”绿萼摇了摇头，小脸皱成一团，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感觉大家说话都神神秘秘的。昨天我去浣衣房取您换下的衣物，听见洗衣的翠儿和兰儿在嚼舌根。”
柳惊鸿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慢了一瞬。
绿萼毫无察觉，继续说道：“她们说，外院新来的一个侍卫，叫什么……好像叫李三，这两天总找人闲聊，问东问西的。问的还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
“什么事？”
“就问咱们府里最近有没有添置什么贵重摆件，还问……还问前几天咱们出门拜访前，有没有特意准备什么古籍字画之类的礼品。”
“咔嚓。”
银剪合拢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柳惊hong直起身，将剪刀放在一旁的石凳上，拿起布巾擦了擦手，神色如常地问：“一个侍卫，关心这些做什么？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谁说不是呢！”绿萼找到了共鸣，愤愤不平地说道，“最奇怪的是，他还旁敲侧击地打听户部赵大人的事！问赵大人家里有几口人，平日里有什么喜好，甚至连赵大人府上的管家姓什么都问。小姐您说，这一个看家护院的，打听朝廷命官做什么？要不是看他穿着王府的号服，我都以为是哪来的探子呢！”
绿萼说者无心，只当是府里下人不安分的八卦。
可“探子”二字，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柳惊鸿的神经。
她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古籍字画。
赵大人。
这两个关键词连在一起，目标指向谁，不言而喻。
这不是普通的下人八卦，这是一场针对她的、已经开始的秘密调查。
那个叫李三的侍卫，绝不是闲得无聊。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剥离着她那次拜访的每一个细节。
是谁的人？
第一个浮现在柳惊鸿脑海里的，便是萧夜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他果然不信她。
那晚书房里的平静与淡然，不过是暴风雨前的伪装。他嘴上说着“收获颇丰”，背地里却已经放出了自己的鹰犬，去验证她话里的真伪。
柳惊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她早就知道他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的掌控欲竟强到如此地步。在这座七皇子府里，他布下的眼线，恐怕远不止一个“李三”。
“小姐？您怎么了？”绿萼见她半天不说话，有些担忧地晃了晃她的手臂。
柳惊鸿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玩味：“一个侍卫，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好奇心？怕不是背后有人指使吧。”
绿萼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小脸瞬间煞白：“小姐是说……是王爷？”
除了萧夜澜，这府里还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调查王妃的行踪？
柳惊鸿没有回答，只是拿起石凳上的小喷壶，给新芽浇了点水。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话可不能乱说。也许是太子殿下关心则乱呢？毕竟赵大人那日可是从府上直接被请去东宫赴宴的。太子想知道赵大人赴宴前见了谁，说了什么，也很正常。”
她故意将太子也拉了进来。
绿萼的脑子顿时成了一团浆糊。王爷？太子？这两尊大神，哪一个都不是她们能议论的。她吓得连连摆手：“奴婢不敢乱猜，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柳惊鸿放下喷壶，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府里人多口杂，往后这些闲言碎语，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更不许再与我说了，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了！”绿萼重重地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赦免。
“去吧，看看厨房的点心好了没有，有点饿了。”柳惊hong支开了她。
“哎，奴婢这就去！”绿萼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庭院里，重又只剩下柳惊鸿一人。
她站在药圃前，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她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顺着脊椎一路攀爬，直至四肢百骸。
内鬼。
无论是萧夜澜的人，还是太子安插的眼线，这都说明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七皇子府，对她而言，并非安全之地。她的周围，布满了看不见的眼睛和耳朵。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今天他们能查到她送了什么礼，明天就能查到她和赵清平的谈话内容。长此以往，她特工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行。
绝不能如此被动。
柳惊鸿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庭院的每一个角落。洒扫的仆妇，修剪花木的杂役，远处廊下站岗的侍卫……他们各司其职，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可这里面，谁是那只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你们喜欢看，那我就演一出好戏给你们看。
猎物和猎人的身份，从现在起，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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