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幻灵珠界面上,那行字泛起涟漪,随即沉入光层深处。我未抬头,左手仍压在腕口,任血顺着指缝滑落,滴入识海边缘的裂隙。伤口早已麻木,但每一次心跳都推动着新的血珠渗出——这是锚定现实的方式。只要还能流血,就说明我还未被彻底剥离。
右手指尖残留着光锥熄灭后的余温,像烧尽的炭。我缓缓收手,掌心贴向岩层。混元盘古甲的灵藤顺着脊背蔓延而下,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绷紧,如根系扎入干涸的河床。它们不是在汲取能量,而是在感知——法则断层的震颤频率变了。
不再是影族的死亡领域,也不是契约崩解时的撕裂感。是一种更深沉、更规律的搏动,像是某种巨物在沉睡中呼吸。
我闭眼,将最后一段推演数据从百年层提取出来。不是为了防御,而是解析。金色眼睛在识海深处睁开,混沌幻灵珠自动调用《混沌归一诀》残篇,将感知力压缩成一道极细的探针,顺着那股搏动逆向追溯。
路径清晰得异常。
七百三十二次法则偏折,三百一十六道空间褶皱,最终指向一处静止的坐标——就在前方三千步外。那里没有光,也没有暗,只有一片绝对的“存在”,仿佛世界本身为它让出了一块空缺。
巨卵。
我睁眼,站起身。左眼裂痕仍在,但已不再渗血。它像一道封印的闸门,微微发烫,却不阻碍视线。我抬手抹去脸侧干涸的血迹,混元盘古甲的藤蔓随之收紧,贴合骨骼,形成新的支撑结构。
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法则断层的节点上。地面不再是岩石,而是凝固的规则残片,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咔”声,像是踏碎了某种古老符文的外壳。我未提速,也未警戒四周,全部心神集中在幻灵珠的推演界面上。
陷阱。
第一个出现在三百步外。一道环形光带横亘前方,看似静止,实则以每秒十七次的频率震荡。普通神识扫过只会判定为稳定场域,但我已从《混沌归一诀》中推演出它的本质——逆向因果锁。
它不攻击入侵者,而是标记。一旦穿过,后续所有行动都会被提前“记录”,成为触发下一层陷阱的引信。
我停下,右手虚按,混沌之火在掌心凝聚成一点微光。不是直接破除,而是模拟。将火点轻轻抛出,让它以极慢速度穿过光带。
火点消失的瞬间,我左眼裂痕猛地一跳。
幻灵珠提示:推演偏差0.4%。
不够精确。
我收回火焰,从幻灵空间取出一段封存的青冥灵根残枝。这是三年前在图书馆废墟中捡到的,曾以为只是普通植物化石,如今才知是混沌初开时的法则残骸。我咬破指尖,将血涂在枝条表面,然后再次抛出。
这一次,枝条穿过了光带,却没有消失。它悬停在对面,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淡金色液体,滴落在地,发出“滋”的轻响。
陷阱被激活了,但未闭合。
我立刻明白——它需要“完整生命体”作为触发条件。残枝虽带血,却不具备自主意识,所以只引发了半程反应。
我收回残枝,将其封入幻灵空间。然后取出另一物——一枚从影族首领黑雾中截留的符阵碎片。它仍带着死亡领域的余温,边缘呈锯齿状,像被强行撕下的皮肤。
我将符阵碎片贴在左臂外侧,让混元盘古甲的藤蔓将其包裹,仅留一角暴露在外。然后,我迈步穿过光带。
没有震动,没有反噬。我安然抵达对岸。
身后,光带微微扭曲,随即恢复平静。
成功了。我用“非我”的法则残片作为掩护,骗过了逆向因果锁的判定机制。
继续推进。
接下来的陷阱更加复杂。有以静默力场为基的“空响阵”,一旦发声就会引爆法则雷暴;有“影契环”,会复制入侵者的记忆片段,制造出足以乱真的幻象;还有“心脉桥”,必须以特定频率的心跳节奏通过,否则桥面会塌陷为虚无。
我逐一破解。
用混沌之火模拟静默波长,绕过空响阵;将一段虚假记忆注入青冥灵根,投入影契环诱使其自毁;最后,我停在心脉桥前,切断呼吸,以幻灵珠模拟心跳节奏,让混元盘古甲的藤蔓代为传导脉动,安然通过。
七百步,一千步,一千五百步。
越接近巨卵,陷阱的密度越高,但规律性也越强。它们不是随机布置,而是按照某种螺旋结构排列,层层嵌套,最终指向中心。
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防御阵列。
是仪式路径。
这些陷阱,原本是用来引导某种存在接近巨卵的。只是现在被篡改了,变成了杀局。
我停下脚步,在距离巨卵约三百步处站定。
它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不是实体,也不是虚影。它悬浮在法则断层的中央,表面流动着银灰色的光纹,像液态金属,又像凝固的时间。它的形状接近椭圆,但边缘不断发生微小的形变,仿佛在呼吸,在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抬起右手,混沌之火在掌心缓缓旋转。
幻灵珠启动最终推演模式,将此前所有破解数据整合,生成一条安全路径。路径仅有三十七步,每一步都标注了精确的落脚点、呼吸频率与神识波动范围。
我迈出第一步。
地面无声裂开,一道法则丝线从下方窜出,直扑手腕。我早有准备,左臂一抬,混元盘古甲的藤蔓瞬间刺出,将丝线绞断。丝线断裂处喷出黑色雾气,但未扩散,被藤蔓迅速包裹、封存。
第二步,第三步……第七步。
空气开始扭曲,我的视野出现重影。不是幻觉,是空间折叠的前兆。我立即调用百年层推演数据,将自身法则频率调整至“非观测态”,避开空间折叠的捕获机制。
第十五步,左眼裂痕再次发烫。一股低频震动从巨卵表面传来,像是某种回应。
我未停。
第二十七步,最后一道陷阱启动。地面升起九根石柱,柱身刻满倒置的“目”字纹,与影族的符阵如出一辙。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攻击,而是开始旋转,形成一道环形光幕,将我与巨卵隔开。
光幕上浮现出文字,不是符文,而是现代汉字:
“你确定要触碰吗?”
我盯着那行字,没有回答。
幻灵珠自动记录下这异常现象——陷阱阵列中混入了地球语言,说明巨卵与地球的绑定比预想中更深。
我抬起右手,指尖凝聚混沌之火,轻轻点向光幕。
火尖触及的瞬间,光幕没有爆炸,也没有阻挡。它像水面一样荡开涟漪,然后裂开一道缝隙。
我穿过。
最后三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混元盘古甲的藤蔓全部绷紧,覆盖全身,形成最终防御姿态。我的呼吸放至最缓,神识沉入识海,仅留一线感知延伸至指尖。
第三步落下。
我伸手,触碰到巨卵表面。
没有温度,没有质感。指尖陷入的瞬间,整个世界静止了。
幻灵珠的推演模块自动启动最高权限,试图记录接触瞬间的数据流。但系统立刻报错:信息过载,无法解析。
我的视野被强行拉入一段画面。
城市崩塌,高楼如纸片般折叠,街道裂开巨口,吞噬人群。天空被撕开一道黑色缝隙,从中垂下无数银灰色丝线,缠绕建筑、车辆、人体,将一切拉向高空。地壳断裂,海洋倒灌,大陆板块如拼图般错位重组。
但最恐怖的是——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们笑着被丝线拖走,笑着坠入深渊,笑着看着亲人化为光点消散。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座图书馆上。我的图书馆。书架倒塌,书籍燃烧,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女人倒在血泊中,左眼裂痕清晰可见。
那是我。
不,不是我。
是三年前的我,在那场暴雨夜之前。
画面消失。
我仍站在原地,手未收回。
巨卵表面,浮现出地球的影像,缓慢旋转。影像中,那道黑色缝隙正在扩大。
混元盘古甲的藤蔓开始颤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存在。我的左眼裂痕突然裂开一道新纹,从眉心延伸至耳际,血顺着脸颊滑下。
幻灵珠界面浮现最后一行字:
“接触确认。绑定协议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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