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心甲上的闭眼印记第三次跳动时,我抬起右手,指尖顺着那道微凸的纹路划过。它不再发烫,而是变得冰凉,像一块沉入深水的金属。雷裔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握着斧柄的手背仍有青筋起伏。他没说话,可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做出决定。
我没有回头。三座石雕前的血字已经干涸,可底座裂痕中渗出的红光却越来越亮,像是有东西在地下苏醒。空气里没有风,但我听见了低沉的喘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比一声沉重。
第一头犬睁开了眼。
不是雕刻的眼眶转动,而是整颗头颅内部燃起金焰,瞳孔如熔铜浇铸。它的鼻孔喷出黑雾,喉间滚动着不属于任何语言的音节。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相继苏醒,三对眼睛同时锁定了我。
地面震动,石屑簌簌落下。它们缓缓起身,石皮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暗金色肌理,仿佛体内封存的是活的混沌。当中那头仰首,声音直接撞进识海:
“何为道?”
我没有回答。这类问题不需要言语。我闭上眼,将意识沉入识海深处,混沌幻灵珠静静悬浮。这一次,我不再让它推演功法或解析阵法,而是让它感知我的意志——那些穿越以来的抉择、舍弃、挣扎与坚持。
珠子轻轻一震。
虚空中,《混元道典》的残篇浮现,字迹流转,却不是正向书写,而是逆序展开。每一个字符都由碎光凝聚,又在成型瞬间崩解,如同我在无数次生死边缘重建认知的过程。这不是某部现成的大道经文,而是我以推演本身走出的路径。
三头犬中间的头颅微微颔首。
左侧那头缓缓转来视线,开口时声如裂帛:“何为生?”
这一次,我没有立刻行动。这个问题太重。我想起了暴雨夜被拖入虚空的瞬间,想起了舍下玄蚑氏盟友时指尖的颤抖,也想起了蚑萤咳着黑血说“快杀了我”的模样。
我低头看向护心甲。那一层由噬念蛊炼化的甲胄表面,还残留着一点未散的血痕——是她最后的精血。我用指腹轻轻抹下,血滴落在掌心,温热得不像幻觉。
然后,我任它坠落。
血珠触地刹那,并未溅开,而是凝成一朵莲形,花瓣层层舒展,泛着淡金光泽。它不似凡物,也不像灵植,倒像是某种记忆的具象。识海深处,那根断裂的骨笛残片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归于寂静。
莲心微光一闪,熄灭。
左侧头颅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眼中金焰已柔和三分。
最后一头犬终于转向我,它的声音最低,却最刺骨:“何为死?”
我刚要开口,雷裔一步踏前,站到了我身侧。
他没有看我,只是将雷斧高高举起,双臂肌肉绷紧,血脉深处的古老力量被彻底唤醒。天空没有云,可一道紫电自他头顶劈下,贯入斧刃。他怒吼出声,不是为了威慑,而是一种宣告:
“死是为生者开路!”
话音未落,斧已斩下。
不是劈向某处实体,而是斩向脚下裂缝中涌出的混沌气流。那一瞬,狂暴的能量被强行牵引,化作一道螺旋风暴冲天而起,缠绕住右侧头颅。石犬不动,任那气流撕扯它的身躯,直到整颗头颅都被混沌吞没。
良久,它才缓缓睁开眼。
三头齐吼,声波席卷整个石殿。地面龟裂,穹顶崩塌,可我们脚下的区域却安然无恙。一股无形之力托起三人,缓缓上升。尘埃散尽后,上方原本封闭的岩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青铜镜。
镜面浑圆,边缘刻满无法辨认的符文,中央却空无一物,像一口干涸的井。
我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天机镜。
它不在预言未来,也不在映照过去。它是窗口——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就在我凝视镜面的瞬间,镜心忽然泛起涟漪。
画面出现得毫无征兆。一座城市在燃烧,不是火焰,而是无数金色竖瞳从地底钻出,缠绕建筑、街道、人群,所过之处,一切化为飞灰。高楼倒塌的速度异常缓慢,像是时间本身被拉长。一个孩子站在街头,手中气球飘起,还未升到半空,整个人就已经碎成光点,随风消散。
那是地球。
我的地球。
镜头切换,一片沙漠中升起三百根巨柱,每一根顶端都镶嵌着一只硕大的金色眼瞳。它们排列成环形阵列,正同步释放出辐射状光束,汇聚于大气层外某个看不见的焦点。卫星轨道上的空间站接连爆炸,海洋开始逆流升空,大陆板块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这不是战争。这是系统性的清除。
我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伸手触碰镜面。
“别!”雷裔一把拽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断骨头,“那是实况,不是影像!你碰了就会被定位!”
我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镜中画面仍在继续。一座图书馆轰然倒塌,书页在空中燃烧,火光映出墙上熟悉的标语:“文明的意义在于传承。”下一秒,整栋建筑连同周围街区被一只巨瞳吞噬,连灰烬都没留下。
那是我工作过的图书馆。
我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幻灵珠在我识海中剧烈震颤,自动启动防御机制,封锁所有情绪波动,防止精神反噬。我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推演:群瞳族为何现在动手?它们之前明明可以随时毁灭人类文明,为何一直拖延?是因为我在混沌中的成长改变了什么?还是……试炼本身就是触发条件?
答案渐渐清晰。
它们不是在摧毁一个世界,而是在逼迫另一个世界诞生。我是“载道之躯”,但道不能凭空降临。它需要代价,需要见证,需要一个足以承载法则的意识觉醒。
而这三问,不是考验我是否够强,而是确认我是否真正理解“存在”的重量。
我慢慢松开拳头,指甲在掌心留下四道血痕。镜中的地球还在崩毁,可我已经不再想冲进去。因为我知道,此刻我能做的唯一反击,就是站在这里,看清一切,记住一切,然后活着走出去。
雷裔仍抓着我的手腕,指节发白。他盯着镜面,声音压得很低:“你还记得你说过,要重建秩序吗?”
我点头。
“那就别死在这儿。”他说,“你欠她的,还没还完。”
我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镜中画面突然定格。所有城市停止崩塌,所有巨瞳静止不动,就连升腾的烟尘都悬停在半空。镜面中央,缓缓浮现出一行字,不是符号,也不是古文,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现代简体字:
“你终于看见了。”
我盯着那句话,心跳停滞了一拍。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投影。那是直接写进现实的文字,就像有人站在宇宙尽头,用规则本身写下留言。
我抬起手,指尖距镜面仅剩一寸。
镜中倒影的我,左眼金瞳悄然浮现,纹路蔓延至太阳穴,如同苏醒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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