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好人。”
马驰发了一张好人卡,便毫无负担地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嘟囔:“好久没吃这么清淡了,菜跟你人一样,也是好菜。”
刘忆望了一眼门外,雨已经小了,她说,“吃完就走,我老公快回来了,我……我不想他误会。”
说完她特意瞟了一眼门口鞋架上的男士运动鞋。
马驰手中的筷子停住了,他愣了一下,说,“这可奇怪了,有老公为啥不等他回来一起吃?”
再说了,一小盘绿豆芽,十只虾,半盆小葱鸡蛋汤,怎么看也不像两个成年人的菜量,要是这样的话,你们也忒节约了吧?”
“噢,”刘忆忽然觉得全身发热,她向来不擅长说谎,现在被赶到了架子上,不得不绞尽脑汁来圆谎,“他上班的地方管晚饭,所以……就买一个人的菜。”
“哦,原来如此。”
她的窘迫,她的强装镇定,她快要埋到胸口的脑袋,她熟透了柿子一样的脸颊,无一不在表明她说的全是假话。
马驰没有拆穿,他要陪着她把戏演下去,这样才好玩嘛!
“你说的有道理,饭也吃了,雨也小了,天也要黑了,确实该走了。”
马驰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屁股还牢牢粘在凳子上。
怎么还不走?
怎么还不走?
怎么还不走?
刘忆心里万马嘶鸣,人常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倒好,没人请他自己来,来了又送不走,活脱脱的瘟神!
“我在想啊,借了你家的屋檐又蹭了饭,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不地道,我得做点什么投桃报李。”
又要投桃报李,你可别投桃报李了,承受不起。
“不用的,你说我人好菜好,已经够了。”
马驰受宠若惊,“真的吗?这么容易满足,我只是随口夸了两句。”
“真的!”
马驰站起身,他懂得适可而止,戴上头盔跨上机车,在一声粗犷的轰鸣中疾驰而去。
瘟神送走了,刘忆并没有变得更轻松,因为他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好人,我还会来品尝你的好菜的!
九姐是名副其实的“酒姐”,早饭的牛肉粉配一两二锅头,中午喝啤酒。刘忆问她晚上是不是红酒,她说是,但不只是红酒,清酒威士忌什么的,只要跟酒沾边的,她都有涉猎。她说辛辛苦苦挣俩钱,一份给儿子,一份给酒。
九姐性格爽朗嘴巴厉害,所以生意很不错。生意好刘忆就忙,忙得昏头转向,睡一觉起来又精神满满。九姐大方,要是接到了大单会给刘忆额外发红包。
总体来说和九姐相处愉快,唯一的瑕疵就是她老爱打听别人私事。比如你和你老公是自己谈恋爱还是相亲,你们异地相隔是不是影响感情,打算什么时间生孩子……
刘忆总是一笑而过,陈磊说过,不是所有问题都要给出答案。
陈磊只是过客,刘忆无比确定,可是匆匆的过客也会留下印迹。
他和韩晶晶应该已经结婚了,他们家世相当,从小认识,严南方极为满意,他们很般配。
对于陈磊,刘忆只有祝福。
康明还是隔三差五发信息,刘忆总是已读不回。她还是恨,她要报复小时候无数次在过年前夕对父亲归家的期待。我盼望你,你不出现。现在你希望我回复只言片语,我偏不肯。你把大把的黄金时间用在了康越心身上,陪她长大,给她呵护,如今的残羹剩饭她不稀罕,她才不要她留下的边角料。
在挤出的空闲中,刘忆想的最多的就是小彬哥,他几乎成了呼吸一样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对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看了又看,她多想告诉她的小彬哥,她来到了江宁,她在“笑颜如花”花店上班,老板九姐的一夫三男友奇事,邻居家的小孩儿阳阳多机灵,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瘟神机车男。
可是,回不到枫林镇了,康越心的存在,彻底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如果说还爱小彬哥,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打扰。
她忍住不打扰小彬哥,马驰却没有忍住不打扰她。
再次见到他是在巷子口,当时刘忆根本没有认出来,鹅黄色体恤,军绿工装裤,脚踩白色洞洞鞋。刘忆瞟了一眼便侧身而过,直到后面的人开口说话。
“哎,我是隐形人吗,就这么,这么丝滑地忽略我?”
刘忆怔住了,回过头上下打量,好像只有声音熟悉,别的对不上号。
马驰双手插兜,露出洁白的牙齿,嬉笑着说:“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了?”
他说的对,就是这样,换了身皮不认识了。
“你怎么又来了?”
“投桃报李呀!”
报你个头啊!
“我是说真的,客厅灯坏了吧,上次就一直闪闪闪,交给我吧,我来装。”
马驰伸手要去接刘忆怀中的灯盒,刘忆猛地后退闪开了。
“不用,我老公会装。”
马驰望了望泛着灰黑色的天空问:“你老公什么时候下班?”
“很快,在路上了。”
刘忆给房东阿姨说了换灯的事,她说今天让她儿子下班过来装。刘忆想好了,就把房东儿子假扮老公。
“哦,这么说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应该能到家,好吧,灯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你进去吧,把门锁好。”
刘忆没有跟他客气,进了院子就上了锁。还算识相,她想好了,他要是非得进来,一定报警,她估算过,派出所到这儿连一百米都不到。
简单做了鸡蛋面条填饱肚子,然后洗完澡上楼看会儿电视。看电视是睡前解压活动,专挑搞笑的轻松的无厘头的,沉重的严肃的正经的统统避开,动画片是首选,比如她最近迷上了汪汪队,睿智的小男孩儿带领一群机灵的狗狗解决各种麻烦。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
如果能从中学点东西的话,那么就是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放逐沉沦的心。
在枫林镇靠妈妈,在滨城依赖小彬哥,现在,她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也可以很好。如果妈妈地下有知,会不会感到些许欣慰。
就像之前她疑惑康越心为什么对所有事都成竹在胸游刃有余,康越心给她的回答是:无他,唯手熟尔。她解释说,事做多了,做砸的,做好的,一直做到麻木,自然就会了。尤其是第一次做,硬着头皮上,到事中间就顾不得什么害怕焦虑的情绪了,一心想的就是不管好坏先干完。
康越心说的对。
当初下了火车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车站在城市的偏僻处,不考虑。上了一趟人多的公交车,在多数大爷大妈下车的站台她跟着下了车,理由是这些看起来像是有退休工资的老年人住的地方一般是曾经繁华过的老城区,人口素质高,消费水平却不会太高。
刘忆的判断是对的。
她在一家面馆吃了早饭,结账走人时店家叫住了她,说如果信的过她的话可以把包放在店里,等安顿好了再来取,还说如果有需要电瓶车也可以借给她。
好运接二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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