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常雨龄开白色主题派对,作为主办人,送给朋友的伴手礼就是白色花束。
他和她各开一辆车,其实他更喜欢骑机车出行,无奈机车带不了东西。他就坐在驾驶位,开启后备箱,等着装完货走人。
百无聊赖间,他看到了跟在常雨龄身后的人,抱着一大束马蹄莲,白皙的脸颊在洁白花朵的映衬下楚楚动人,马驰有种错觉,她是花仙子变的,而且就是马蹄莲。
可是接下来,当她依次抱着白百合、白玫瑰、白蔷薇、白桔梗、白风铃、白郁金香出来的时候,马驰觉得刚才的结论太武断了,她不是某一种白花,她是白花之神,所有的白色都归她管。
尽管她穿得朴素,甚至于有些土,但是那种清丽脱俗,淡然遗世的气质是无法掩饰的。
主题派对的来宾都穿了白色,白色初恋衬衫裙,白色性感小礼服,白色亚麻森系长袍,白色护士制服……常雨龄早在一个月前开始挑选,期间经历了无数次不满意,最后敲定了白色蕾丝镂空小短衫,高支纯棉的白色花苞裙,她格外满意,觉得自己像只纯洁高贵的白色郁金香,仙女梦达成了。
不是戴上王冠就是皇帝,插上翅膀就是安琪儿。同理,不是把花朵穿在身上就是花仙子。
那个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它指引着马驰再度前往。
她下班了,肩上背着一只帆布包,白底的,米奇图案。马驰想,她终于跟白色有了点关系。
她没有骑车,也没有开车,路过公交站也没有停留,她走路回家,想必离得不远。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发广告,有人搭讪,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眼中只有脚下的路,前面的红绿灯。
她拐进了城南菜场,肯定是买晚餐的食材。菜场有东西南北四个出入口,马驰不确定她会原路返回。经过五秒的纠结后,他决定到北门出口等她。
他赌对了,没多久她就出来了,手上多了些东西,小青菜,绿豆芽,而且量很小。
她一个人住,马驰笃定。
她一路进了小巷子,在一户铁栅栏门前停下,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锁进门,再开锁进门,随后,屋内的灯亮了。
马驰的心也亮了,他猜她会做面条,一个人嘛,很容易简单地对付三餐。一把面,两颗青菜,一个荷包蛋,些许绿豆芽,简简单单,抚慰身心。他为自己的联想自豪,因为之后的日子里,刘忆确实这么做过,不同的是,荷包蛋,她为他加两个。
他又跟踪了一次,她还是没发现。后来他才知道,她不是没有防备之心,而是她对外部世界漠不关心。
马驰被吸引了,像地吸引力那般不可抗拒。制造机会产生联系,一步步地,循序渐进地,从门口到院子里,从院子里到屋里,从沙发上到床上,仿佛游戏里升级打怪,逐级攀升。
当刘忆穿着他送的睡裙站在楼梯口,羞郝地邀他上床时,他并没有太大的激动,迟早有这么一天,令他意外的是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的早。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魅力,从他下定决心的那刻起,就有势在必得的志气。他情史丰富,追他的女人从中学起,数不清换了多少个,哪怕现在他有常雨龄,也不乏别的女人往上凑。
刘忆对他来说是特别的,特别不爱说话,特别容易局促,又特别不会拒绝。不喜名牌不爱钱,不看电影不看书,物质与精神都没追求,但她不空,本自具足。
九姐气笑了,遇到马驰这样的主,刘忆有现在是注定的。
“九姐,说句实话,你真的联系不到她吗?”马驰恳求地问,他不相信她如此绝决。
九姐摇摇头,“她走得很干脆,我也找不到她。退一步来说,还找她干嘛,说服她继续当你的小三,还是,娶她?”
马驰沉默。
九姐说:“我不清楚你心里怎么想,但我知道,无论哪一种,小忆都不会接受。她只有走,走得远远的。”
马驰出了门,骑上他的“绿螳螂”,飞奔往火车站的路上。九姐的话回荡在耳边,“不管怎样,你都欠她一句对不起,是你招惹的她。”
鼻子发酸,眼泪模糊了马驰的视线,是啊,她像一朵洁白的百合安静地开在角落里,你却给她带去了狂风骤雨。
偌大的火车时刻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发车信息令马驰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心灵感应,他找不到那趟车,那个目的地。许多未说出口的话,只能变成心里的遗憾。
刘忆睁开眼,不知是被疼痛唤醒的,还是饥饿叫醒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头顶炽白的灯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特殊的味道,让她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医院,廉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几个鲜红的大字呈彩虹状涂在床边的椅背上。
怎么到这儿来的?
她蹙起眉头,强迫昏沉沉的脑袋加速运转。
从昨天开始,九姐走了之后,她在地面上躺了半晌,然后洗澡,清理伤口,把自己收拾妥帖,正要出门时房东太太回来了。
她问了很多问题。
怎么突然要走,上个星期不还是好好的嘛?
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是要去西北和家属在一起么?唉,那儿的环境可艰苦了,恐怕你要受罪。
刘忆没有说话,以微笑作答。
她没有接受退还的押金,反而又拿出二百块钱,作为摔碎两个陶瓷花瓶的补偿。房东太太死活不接,强行给她塞到包里,说花瓶不值钱,又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常雨龄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摔花瓶。
刘忆没有再客气,看得出房东太太是真心不收。她拜托她帮一个忙,得到肯定答复后就出门直奔火车站。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她茫然了,不知道要去哪儿。
江宁是个小城,车站比滨城小得多,停靠车次也相应减少。即便如此,她也无法立刻做出选择。
别人是先有了目的地,然后来的车站,他们焦急地在机器上取票,在队伍后面不断地嚷嚷着“前面的快点”。
而她,人到了车站,却不知目的地在哪里。
滨城回不去,尽管那里有小彬哥,有尹伯伯,有那个爸爸。
枫林镇也回不去,尽管那里有妈妈。
她忽然发现自己与居无定所的拾荒者没有两样,被风吹着走,被命运无形的手推着走。
流浪,流浪。
流浪的人无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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