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姐健谈,经常讲起刘医生,说他对病人负责对同事有爱,遇到特别困难的病人还会自掏腰包,还说上个月女朋友跟他分手,跑英国去了。她还开玩笑说他俩有缘,叫的名字都一样。
名字一样有什么好,还要分个1号2号。小雨有个同名同姓的同学,老师叫她申小雨2号。她不喜欢,她给作业本上写成“申大雨”。
要是在这样的雨天出生,八成就叫申大雨了吧。
想起小雨,刘忆心里下的雨跟外面一样大。
刘易推了满满一车东西回到家,他把雨衣盖在手推车上,自己淋了个透心凉。
“超市的手推车可以带回家吗?” 刘忆好奇地问。
“哦,东西太多不好拿,交了押金就推回来了,明天还就行。”刘易小心翼翼地掀开雨衣,抱着一淌水放进了阳台的洗手池内。
“雨衣应该穿在身上。”
刘忆觉得他有点本末倒置,为了护住东西,人成了落汤鸡。
“雨太大穿了也没用,与其人和物品都遭殃,不如成全它们。”刘易把打包的餐盒放到桌子上,说,“趁热吃,我先去洗澡。”
烤鸭,干锅花菜,芋头蒸排骨,虾滑酿豆腐,鱼丸紫菜汤。
够丰盛的。
推车里几乎堆满了,洗发水沐浴露护发素,牙膏牙刷毛巾拖鞋四件套等生活用品,一些薯片面包零食,还有两包卫生巾两包内裤。
虽然无语,但不得不说刘医生是个细致人。
刘易三下两下就洗完了,他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刘忆在擦门口的水渍。
“待会儿我来弄,赶快吃饭吧,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操劳。”
“举手之劳。”刘忆将抹布放回阳台洗手池,坐到餐桌前,她确实饿了,饭菜味道似乎格外香。
“随便点了些,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挺好。”
“有什么忌口的吗,下次点菜好避开?”
刘忆轻轻摇头,吃不了几顿,她很快就会离开。
“有特别喜欢的吗?”
又是摇头。
否认摇头,确认点头,不到迫不得已坚决不开口,话少得可怜,惜字如金,以致于刘易这个公认的寡言青年被衬托得像个话痨,他讪讪地笑了两声,不由得敬佩起发小来,跟异性聊天从来不会哑火。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刘易收拾了餐盒,刘忆擦了桌子。
刘易将500块钱推给她,“钱姐不收,叫我还给你。还有,能提供工资流水么?”
刘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赶忙解释说:“保险赔付误工费的参照,如果没有,就只按当地最低平均工资赔偿。”
“没有。”
刘忆不想和江宁再有任何瓜葛。
“哦,早点休息吧,你睡主卧,我去铺床。” 刘易才想起来主卧还没收拾。
“颜色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挺好。”
是香芋紫,刘忆说不上喜欢,最多是不讨厌,但她明白刘医生肯定喜欢。
“其实应该你睡主卧,你是主人。”
主卧比客卧宽敞好多,朝南向阳。
刘易笑呵呵地说:“别客气,我喜欢光线昏暗的小卧室,我妈开玩笑说我属蛇的。”
刘忆也跟着礼貌地尬笑了一下,提了自己的背包进来,显然,她要送客了。
刘易识趣地跟她说晚安。
刘忆躺在床上,黑暗中静默,新地方的第一夜难以入眠是习惯。
想起九姐,马驰,明明才离开江宁一周,可他们仿佛已经是久远记忆中的人了,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的伤疤还没好,疼痛刚刚减轻,过往就模糊了。
对于马驰,谈不上恨,有那么一刻,她恨他隐瞒与常小姐的关系,但是,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她转头就埋怨起了自己,埋怨自己大傻瓜一个,蛛丝马迹摆在眼前都看不见。
多希望小彬哥在陪身边,摸着她的头说,没事的,有我在。
刘忆闭上眼睛,她想,做个有小彬哥的梦,也算是安慰。
尹彬没有进到刘忆梦里,刘忆却进到了别人的梦里。
刘易慌乱地打开门,看到阳台上站着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带刘忆上街,为了照顾小女孩儿的生意就买了两个气球。她挑了米奇,她让他也挑一个,他就挑了机器猫。当两只气球全交到刘忆手中时,她竟跟气球一起飘到了空中,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我下去买早餐,你吃什么,饭团、馄饨还是包子?”
刘忆指了指窗户,刘易走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满地狼藉,树枝枯叶垃圾浑水搅在一起,树倒了,砸到了汽车,车主骂骂咧咧的不停息,对面楼上甚至有两户玻璃都给刮跑了。
“我操!”
他不禁惊呼,引得刘忆斜眼瞄他。
这一瞄让他脸“咻”地变热,在不太熟的有好感的异性面前爆粗口,百害而无一利。
“我…我下去了,买早餐去。”他找借口缓解尴尬,转身往门口走去。
“下着雨呢,别去了。”刘忆叫住他。
“可是,总得吃点东西吧?”刘易挠头,好歹是客人,一日三餐该有的,不然说不过去。
“昨天你买了泡面,”刘忆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掏出两盒,“将就一下吧。”
刘易看她利索地撕开包装,倒出料包,再添入开水,他又拿出两个卤蛋,两个鸡爪,两罐可乐。
刘忆皱眉,“医生也吃这些东西啊?”
刘易支吾其词,“医生也是人嘛,健康和好吃这两种品质并不总是如影随形,很多时候都是分道扬镳,只能选其一。”
刘忆理解地点点头,说:“面好了,你吃酸菜还是红烧?”
刘易谦让地说:“你是客人,你先选。”
刘忆没有再客气,选了红烧。
她跟飒飒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头发不烫不染,自然的灰棕色,扎着最简单的低马尾,耳边几捋碎发偷偷溜出来,跟下颌做亲密游戏。没有假睫毛没有纹眼线,连淡妆都没有,完完全全的清水出芙蓉。脸颊消去了红肿,皮肤清透白嫩,前额的痂已脱落。
刘易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美好的可人儿,谁能舍得下手打呢?
“今年台风来得早,强度也大,挺罕见的。”刘易打破沉默找话说。
“哦,台风走了我也走,麻烦你了。”
“不不不,是我给你带了麻烦,过两天保险过来你签个字,除了保险赔付,我个人再另外补偿一部分以表达我的歉意。”
“刘医生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
两人都不善谈,他们的交谈场面生硬又尴尬。刘易暗下决心,等到医院一定要向吴主任请教“谈话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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