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宥霆暗中抽调可靠人手，于京郊秘密工坊开始研究那前朝“猛火油”技法的同时，西境也终于传来了最终谈判的消息。
戎狄在“追风谷”遭遇毁灭性打击，主力尽丧，王庭内部一片哀鸿，再也无力支撑与大雍的战争。
他们的使臣带着丰厚的“赔款”清单和极大的“诚意”，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
麟德殿内，西境使臣匍匐在地，声音谦卑而惶恐：
“……尊贵的大雍皇帝陛下，我主深知冒犯天威，罪孽深重……愿献上黄金五十万两，良马三千匹，皮毛、玉石无数，以求陛下息怒，重开边市，永结盟好……”
贺归轩高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些赔款，相较于北疆蛮族的二百万两虽然少了许多，但对于刚刚经历大败、物资匮乏的西境戎狄来说，已是掏空了家底。
这戎狄还真是穷啊！
不过蚊子腿也是肉，不要白不要……
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是战后的格局。
“此外，”
使臣顿了顿，偷眼觑了下皇帝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主为表诚意，愿将我最珍贵的明珠，萨仁公主，献与陛下，结秦晋之好，以期两国永息干戈，世代和睦。”
和亲？
贺归轩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是意料之中的步骤，用王室血脉来维系脆弱的和平。
她目光扫过下方肃立的群臣，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理当如此”的神色。
她的视线最终与林宥霆相遇。
他垂眸而立，神情淡漠，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
但贺归轩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微微抿紧的唇角，和那掩在官袍广袖下、悄然握紧的拳。
他在不高兴。
这个认知，让贺归轩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愉悦？
“准奏。”
贺归轩收回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带着帝王的威严。
“赔款依议。至于和亲……朕，允了。着礼部择吉日，迎萨仁公主入京。”
“陛下圣明！”
使臣大喜过望，连连叩首。
群臣也齐声附和。
退朝后，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宫廷内外。
妃嫔们反应各异。
有的暗自松了口气，来个西境公主，总比陛下真与林相有什么要好。
也有的心生警惕，不知这异族公主是何等容貌性情，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更有像德妃这般浑不在意的，只觉得又多了个需要安排住所、分配用度的“项目”。
而贺归轩，在最初的官方反应后，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嘀咕。
她倒不是担心争宠，而是这萨仁公主的到来，无疑会给本就复杂的后宫再添变数。
一个来自战败方、肩负着维系和平使命的异族公主，其身份本身就极其敏感。
深夜，御书房内。
贺归轩正对着西境送来的公主画像和资料出神。
画像上的女子身着戎狄服饰，眉眼深邃，带着一股草原儿女的野性美。
“萨仁……”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在戎狄语中意为“月亮”。
“陛下还在为和亲之事烦忧？”
林宥霆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他不知何时来的，想的入神，竟然没听到福海禀报。
自从两人的关系心照不宣之后，两人相处起来有点子友情之上恋人未满那意思了。
贺归轩抬起头，看到他站在灯影里，身姿挺拔，神色却有些晦暗不明。
“林相觉得，这位‘月亮’公主怎么样？是福是祸？”
她将画像推过去，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林宥霆走上前，目光在画像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一件普通的贡品：
“不过是政治筹码罢了。陛下无需过多在意，以礼相待，置于宫中便可。”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贺归轩却听出了他话语底下那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她忽然起了逗弄之心，支着下巴，歪头看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哦？朕听说这位萨仁公主容貌昳丽，性情活泼，与京中闺秀大不相同呢。说不定……很合朕的口味？”
林宥霆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贺归轩，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隐忍，有无奈，更有一丝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愠怒。
“陛下！您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戎狄女子，不通礼数，性情未驯，岂能……”
“岂能什么？”
贺归轩挑眉，步步紧逼，
“林相是觉得，她配不上朕？还是……”她顿了顿，眸光流转，
“林相不愿朕身边，再有他人？”
这话问得极其大胆，几乎撕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伪装。
林宥霆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眼前之人带着戏谑却又无比认真的眼神，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像是放弃了挣扎般，低声道：
“是，臣不愿。”
他承认了，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直白。
贺归轩的心猛地一跳，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脸颊有些发烫，心中那点逗弄的心思也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涩交织的复杂感受。
“傻瓜，”
她轻轻骂了一句，语气却软了下来。
“一个战败国送来的质子罢了，也值得你如此？”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放心，朕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么多人。”
这话近乎承诺。
林宥霆瞳孔微缩，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倒影，心中那点因和亲而起的阴霾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驱散。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将她拥入怀中。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臣，明白了。”
他明白了，无论有多少人来到她身边，无论外界如何猜测，他在她心中，是不同的。
这就够了。
至于那位即将到来的萨仁公主……林宥霆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他会盯着她，绝不会让她，乃至她背后的西境，有机会掀起任何风浪，扰乱她的心神，危及她的江山。
和亲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后宫妃嫔们因为这个消息又开始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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