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这个灾星,自从你回来,府里就不顺,害得我一次又一次失了体面!”
姜之瑶气得发抖,顾不得身边在场的众人诧异的目光,猛地拨开阻拦的丫鬟就要扑过去撕扯姜棠。
姜棠听到灾星二字变了脸色,眼底的微光一寸寸暗了下去。
院中忽然滑过一阵风,将她鬓边那支银质流苏发簪吹得轻晃。
过了片刻才缓缓回头,猛地甩开姜之瑶的钳制。
“何为灾星?只因为我出生时恰逢大旱,便成了你们口中的灾星?”她向前一步,逼近姜之瑶:“还是说,凡是出生时遇上洪涝风雪的,都该被冠上这名号?”
姜棠的眸色越来越冷,袖子下的手攥的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
“你轻飘飘一句灾星,我便要背负这污名负重前行,姐姐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你,到底是谁陷害谁?”
众目睽睽之下,姜棠与姜之瑶针锋相对。
满院寂静,一个倔强地迎着所有目光,将悲愤压在眼底;一个慌张地回避着视线,心虚躲闪,对比愈发鲜明。
“我,我说错了吗,若非如此,你为何一出生便被送走了!”
姜之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一时间,姜棠的眸子凝了层雾气,神色悲凉:“我朝可有哪条律令,规定凡是出生时遇上洪涝风雪的,便是灾星。”
姜之瑶被问得一窒,乱了阵脚:“我…… 我岂会知道!”
“我朝律法严明,早有明文禁止无端传播迷信,轻者杖二十,重者杖毙!”
姜之瑶脚下一软,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不至跌倒。
“姜棠,住嘴,如何妄议朝廷律法!”
柳氏满是怒意的瞪了她一眼,随即朝着身后的婆子使眼色:“来人,将二姑娘送回院子。”
几个婆子走上前,刚要伸手拉姜棠。
姜棠却不如她们愿,侧身一转,躲开她们。
突然有一贵女大着胆子站了出来,恼火道,“为何不让她说完?我也是大旱年出生的,按姜大姑娘的说辞,我岂不是也是灾星?”
此话一出,顿时又有其他贵女附和。
几个婆子顿在原地,下意识去看柳氏,只见她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瞪着姜棠。
姜棠打起精神,扬声道:“我若是真有这克人的本事,何必在这后宅受猜忌?不如干脆送我去战场,让我一人克死敌军,反倒能为百姓造福,岂不是更好?”
话音掷地有声,满院的窃窃私语霎时消弭。
姜棠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古往今来,被谣言杀死的性命,数不胜数,尤其是女子,一朝名声尽毁,不堪其辱的,自缢而亡;哪怕苟活于世,亦是少不了被人诟病。”
姜棠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语气陡然沉了几分:“今日,你将这荒谬脏水泼在一个女子身上,让她永远解释不清,就不怕,来日——你也同样被泼了一身脏水,有口难辩,牵连你的母亲,你的女儿,你的妻子……”
姜棠缓缓转身,先是看了眼脸色惨白如纸的姜之瑶,又扫视了一圈众夫人贵女,除了姜家人,其他人脸色或是义愤填膺,或是感同身受,亦或是面露疑惑。
“今日,我只想说,同为女子,荣辱一体!”
一片寂然无声里,姜棠的话在院中反复回响,震耳欲聋。
院中另一侧的男席,男子们下意识的朝着院中那女子望去,面上的戏谑之色荡然无存!
回廊下站着的季崇礼,第一时间认出了那道身影,竟然是姜家的二姑娘,姜棠。
而院中的女子们,皆是被这番言辞深深触动。
“说的好!同为女子,荣辱一体!”
一道清越的女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
白芷站在姜棠身边,被姑娘这番说辞震的热泪盈眶。
“好一个同为女子,荣辱一体,什么灾星不灾星,我老婆子最不信的就是命,姜二姑娘,倘若以后,谁再说你是灾星,大可来找我,我定为你做主!”
姜棠一转身,循声望去,心中大惊,竟然是老端阳王妃。
年过七旬仍在京中贵妇圈中极具威望,当今皇后是她的嫡亲侄女,没想到今日姜府一个小小的寿宴,竟然请动了她。
姜棠朝着她福身行了一礼。
“是!”
老王妃话落,人群中,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姜棠水光盈盈的眼眸里,尽是释然。
她背负了十六年的不祥之名,今日,终于可以脱下,光明正大地站在这太阳底下。
经此一遭,姜之瑶在姜府再难翻身,彻底跌入尘埃了。
与此同时,临街望楼顶层木窗半开,
谢蘅抬起眼,静静地妄望向那在艳阳下灼灼而立的女子。
女子刚好仰头,脸颊上漾着的笑意张扬又鲜活,眼角眉梢都浸着光。
耳畔回荡着她为己力争的话,一股热意从心口轰然涌起,瞬间烧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都在血管里沸腾起来,这股滚烫的激动,竟与多年前玉门关一战时的感觉重叠。
姜老夫人扶着李妈妈的手,缓步走来,先是朝着老王妃行了一礼,满脸歉意。
“家事饶了老王妃兴致。”
老王妃不在意地挥挥手:“无妨。”
将老夫人回头,冲着一旁的下人挥挥手:“今天大姑娘出言不逊,不睦姐妹,禁足自己院子,直至出嫁!”
姜之瑶脚下一软,彻底瘫软在丫鬟怀里,眼泪止不住落下,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明明重活一世,占尽了先机,为何会步步输,步步错!
“祖母……”
姜老夫人满是警告的瞪了她一眼,直至她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消失,才又转回身,去看姜棠。
姜棠赶在老夫人开口之前。
扑通一声。
直挺挺跪下,额头抵着地:“孙女不孝,搅了祖母寿辰,扰了夫人贵女们的兴致,这就去祠堂反省。”
“你……”
姜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她磕头请罪,起身朝着祠堂方向走去。
“哎……”姜老夫人指着她的身影,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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