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竿,姜棠的寝房门依旧紧闭。
姜棠陷在柔软的锦被里,做了场绵长又荒唐的美梦。
梦里她成了上京最阔绰的富商,朱门大院里挤满了自荐枕席的俊秀男子,有的执扇温文,有的佩剑英挺,围着她温声软语,连空气中都飘着蜜似的甜意。
她正美滋滋地掰着手指盘算,到底挑两个还是三个留在身边,眼前的人影忽然晃了晃,像被风吹散的雾。
下一瞬,姜棠猛地睁开眼,胸腔还因梦中的欢喜微微起伏。
窗外的天光已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床榻边的地毯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她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彻底回神,鼻尖萦绕着的不是梦里的香粉气,而是熟悉的雪松香。
姜棠猛地坐起身,目光落在全然陌生的榻上,脑子里混沌一片,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她昨日不是在谢明漪房里,这……怎么看起来不大对?
“谢明漪……”
她张了张唇,哑着声音唤道,却无人应答。
话音落下,一个身影绕过屏风朝她缓步走来,手里还执着茶盏,茶水冒着热气,在姜棠的眼前晕开一层袅袅白雾,“醒了。”
“你?”
姜棠一怔,抬眼对上那张熟悉的又清冷的俊容。
谢蘅垂眸,伸手拉起她的手,将茶盏放在她手里,“你睡太久了,先喝口茶,润润嗓。”
姜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昨日她明明是在谢明漪的寝房,怎么一转眼就在她与谢蘅的榻上醒来的?
“……我怎么回来的?”
谢蘅转身,坐在她对面的圈椅里,避而不答,“昨日睡的可还好?”
他越是避而不答,姜棠心中越是骇然。
“原本是睡得很好……”
姜棠抬头,蹙着眉看向谢蘅,“你若是不说清楚我是怎么回来的,此刻开始怕是不好了!
谢蘅抬眼看她,“你确定要听?”
只见那双沉静平展的眉目,矜严散去,只余笑意,姜棠深吸一口气,无比坚定,“要!”
“你自己跑回来的。”
姜棠惊了一瞬,只觉这回答落在她耳朵里嗡嗡的。
“……你胡说!”
一阵寂静后,姜棠终于清醒过来。
“不然呢?”
“我去问谢明漪。”
姜棠抬手,将茶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回一旁的高几上,想要从榻上下来,可是蹙着眉找了一圈,硬是没发现自己的鞋子。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蘅如今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谢蘅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阻拦,只是低声说道,“都说了,让你别问。”
姜棠挣扎了半晌,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昨夜睡在哪里的?”
“你觉得呢?”
谢蘅抿了口茶,瞥了姜棠一眼。
姜棠一愣,转头朝着床榻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榻上果然还有一床被褥……霎时瞪圆了眼,不过很快,她就平复了心绪,不动声色地转回身转了话锋,“什么时辰了?”
“巳时。”
“嘶……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姜棠故作震惊,“怎么也不叫醒我,今日,是否可以去见见你说的那老者?”
谢蘅望着她这副能绕则绕,绕不过就装糊涂的模样,低笑出声。
好在谢蘅还有事情要处理,没打算与她继续耗着。
只是临走前,起身走到姜棠面前,眼睛弯了一下,低身对他耳边说道,“夫人既睡了,就得负责!”
“……”
姜棠瞳孔震颤。
语毕,谢蘅直起身,笑着用手指在她呆若木鸡的脸上刮了一下,随即离开。
逐风等候在院中,一抬眼就见谢蘅从寝房走了出来,行步如风,甚至还带着一丝与他秉性不合的轻快。
逐风狐疑地打量看他一眼,世子处理了一夜的公务,怎么还如此精神,他甚至从这步伐上读出了开心的意味。
紧接着,一道咬牙切齿地叫声从寝房里传出。
“谢、蘅!”
逐风一个机灵,连忙跟上谢蘅。
谢蘅步伐矫健,并未因为那声叱喊停下,只是吩咐身后的逐风道。
“将四姑娘送到母亲那去。”
逐风一愣,露出了些了然的表情,连忙应下。
直到两炷香的时辰,姜棠才总算宽慰好了自己,没事的,只要她脸皮比谢蘅厚,那尴尬的就会是谢蘅而不是她。
出了寝屋,姜棠直奔谢明漪的院子,奈何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手一指,问身后的婢女,“四姑娘呢?”
“回世子夫人,四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
姜棠蓦地转身,满是惊讶地盯着那婢女,“什么时候走的?”
“晌午的时候就走了,说是有急事,让夫人不必担忧。”
“……”
姜棠怔怔地站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怒极反笑,有急事?是做什么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她吧!
“夫人,世子吩咐让女婢带您去见章老先生。”
见姜棠的脸色不好,身后的婢女小心地说道。
姜棠深吸一口气,这才摆摆手,跟着女婢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想必那就是谢蘅口中,精通鲁班锁的老者。
直到夜色沉黑,姜棠才满意的捏着厚厚一叠手稿,心情畅快地回到寝房。
谢蘅今日抽不开身,于是将逐风派在姜棠身边,一来保护她安全,二来,这山庄毕竟不在侯府,姜棠身边没有用的顺手的人。
“夫人。”
姜棠一愣,见他身后并无谢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何事?”
逐风抬手,从胸口摸出一个纸条,呈到她面前,“这是隐麟卫追云传回的消息。”
姜棠接过,展开,一目十行,看着看着脸色便沉了下来。
“世子可知道?”
逐风摇头,“世子吩咐,隐麟卫追云的信笺直接交于夫人过目。”
“此刻回信,送到追云手里,大概需要几日?”
逐风想了想,“三日。”
姜棠摇头,脸色郑重,“一日,可能做到?”
逐风张了张唇,若是用侯府的暗卫,怕是不行,若是动用隐麟卫的人,足够了,可是……否定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能!”
姜棠点头,“告诉追云,往大了闹,最好人尽皆知,引起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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