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贵嫔”的册封旨意与四皇子“承玺”的赐名,如同两道惊雷,彻底奠定了萧明玥在后宫无人可以撼动的地位。贺礼与道贺的人群几乎将漪兰殿的门槛踏平,其盛况远超她初封容妃之时。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萧明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她并未沉浸在诞育皇子的喜悦与晋封的荣光中太久。产后不过半月,她便强撑着尚显虚弱的身子,开始接手协理六宫的事务。皇帝那句“万事以皇嗣为重”的关怀犹在耳畔,却也给了她名正言顺揽权的理由——她要为她的承玺,扫清一切潜在的障碍,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协理六宫,看似是莫大的权柄,实则是架在火上烤。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暗桩等着她出错。皇后虽因画春、苏轻怜之事暂时受挫,凤印却依旧牢牢握在手中,岂会甘心分权?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些阳奉阴违的宫人,都是她需要面对的难题。
萧明玥的第一把火,并未烧向那些敏感的高位妃嫔或是陈年旧案,而是选择了看似最不起眼,却也最容易滋生龌龊、牵连皇嗣的地方——内务府份例发放与皇子、公主用度规制。
这日,她首次以宸贵嫔的身份,在漪兰殿偏殿召见内务府总管太监及几位相关管事。她并未身着华服,只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常服,外罩一件狐裘,脸色还有些产后的苍白,斜倚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榻上,怀中抱着襁褓,轻轻拍抚着。四皇子承玺睡得正香,小小的拳头蜷缩着,模样恬静。
然而,当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跪了一地的内务府官员时,那股无形的威压,却让这些在宫中浸淫多年的老油条们心头一凛。
“都起来回话吧。”萧明玥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产后特有的柔弱,却字字清晰。
“谢宸贵嫔娘娘。”众人谢恩起身,垂手恭立,不敢直视。
“本宫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事务,初初接手,诸事不明,还需各位多多辅佐。”萧明玥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寻常的客套,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心中一紧,“今日请各位来,是想问问,如今各宫皇子、公主的份例用度,都是按何规制发放?可有什么章程依据?”
内务府总管太监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娘娘的话,皇子、公主份例,皆是按祖制及各位主子位份高低,各有定例。譬如奶口、保姆、针线、灯火、炭冰等项,皆有明细规定,奴才等皆是按例发放,不敢有误。”
“哦?按例发放?”萧明玥轻轻拍着孩子,语气依旧平淡,“那本宫怎么听说,前几日三公主偶感风寒,去太医院取些寻常药材,竟也拖沓了半日?还有,去岁冬天,大皇子宫中的炭火,似乎也曾短少过几日?”
她说的这两件事,都是些陈年旧账,不大不小,若非刻意去查,根本无人注意。内务府总管太监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他没想到这位新晋的宸贵嫔,在月子里头就已经将手伸得这么长,连这些细枝末节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娘娘明鉴,许是……许是下面的人一时疏忽,奴才回去定当严查!”总管太监支吾着辩解。
“疏忽?”萧明玥微微挑眉,目光落在怀中婴儿恬静的睡颜上,声音却冷了几分,“皇嗣安危,关乎国本,岂是一句‘疏忽’便能搪塞过去的?今日能疏忽了炭火药材,明日是否就能‘疏忽’了饮食安危?”
她的话如同冰锥,刺得在场所有内务府官员脊背发凉。
“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众人连忙又跪了下去。
萧明玥没有叫起,只是继续淡淡道:“本宫知道,各位管事宫务繁忙,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故而,本宫想着,不如立个新规矩。”
她示意晚翠将一份早已拟好的章程分发下去。
“自即日起,各宫皇子、公主份例用度,除按旧例发放外,需另造详细册簿,每月由各宫主位娘娘或是皇子、公主身边掌事宫人核对画押,再交内务府备案。若有短缺、以次充好,或是拖延发放者,一经查出,负责经手之人,无论官职大小,一律重责,发配辛者库。其直属上司,连带受罚,降职罚俸。”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语气缓了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当然,若是差事办得好,份例发放及时、无误,年底考评,本宫也会酌情向皇上请功,予以褒奖。赏罚分明,方能令行禁止。各位,以为如何?”
这份章程,看似只是规范了皇子公主的用度,实则将内务府一部分权力收归到了各宫主位和萧明玥自己手中,并且建立了清晰的追责与奖赏机制。既堵住了底下人克扣、拖延的漏洞,也给了他们一个向上爬的盼头。
内务府总管太监心中叫苦不迭,这章程一旦实行,他们再想在这些份例上动手脚或是拿捏各宫,就难如登天了。可宸贵嫔此举,打着“护卫皇嗣”的大旗,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更何况她如今圣眷正浓,手握协理之权,谁敢明着反对?
“娘娘思虑周详,此章程甚好!奴才等定当遵旨行事,绝不敢有误!”总管太监只得带头表态。
“如此便好。”萧明玥满意地点点头,“那便从本月开始实行吧。晚翠,将章程多抄录几份,分发到各宫,让各位姐妹也都知晓,往后皇子公主的用度,皆有例可循,若再有疏漏,也好按章办事。”
“是,娘娘。”晚翠应下。
打发了内务府的人,殿内重归安静。承玺在睡梦中咂了咂嘴,萧明玥低头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深沉。
这只是第一步。借着护卫皇嗣的名义,她成功地迈出了协理六宫的第一步,将手伸向了油水最厚、关系也最复杂的内务府。此举看似公正无私,博得了关注子嗣的贤名,实则悄然收紧了对后宫资源的控制。
她知道,这道看似不起眼的章程,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必将引起层层波澜。皇后那边会如何反应?那些习惯了从中渔利的宫人又会如何反弹?
但她无所畏惧。她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便要行使这份权力。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后宫的风向,已经开始转变。而她萧明玥,不再是那个需要谨小慎微、仰人鼻息的低阶妃嫔。
她是宸贵嫔,四皇子生母,协理六宫的宠妃。她的懿旨,将从这漪兰殿发出,逐渐渗透到这宫廷的每一个角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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