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重重宫阙浸染得愈发深沉。慈宁宫暖阁内，烛火通明，映照着萧明玥毫无倦意的脸庞。晚翠悄步进来，将一份刚收到的密报呈上。
“娘娘，暗哨回报，慈宁宫（先帝母后）那边，半个时辰前，有个小太监试图从西六宫废弃的雨花阁附近翻墙出去，被我们的人暗中拦下，搜出了这个。”晚翠递上一小截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萧明玥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迹仓促：“宫内已锁，速联外臣，早定大计。”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意图昭然若揭。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火苗瞬间吞噬了那点微末的证据，化作一小撮灰烬。
“人呢？”她问，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扣在暗处了，没惊动旁人。”晚翠低声道。
“看好，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任何人知道。”萧明玥吩咐道，眼神冰冷。这是个饵，或许能钓出更大的鱼。
几乎就在同时，殿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得到允许后，侍卫内大臣图海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他甲胄在身，不便全礼，只是躬身抱拳：“太后娘娘，宫外刚截获一份试图用信鸽传出的密信，是送往康亲王府的。”他呈上一张小小的、卷在信鸽腿上的薄绢。
萧明玥接过，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上疾笃，宫禁严，太后（指萧明玥）独断，恐生变，盼王早作打算。”
消息到底还是泄露了出去，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足以让宫外的野心家们闻风而动。康亲王，果然是他。
萧明玥脸上不见丝毫意外，反而有一种“果然来了”的冷静。她将薄绢同样置于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青烟。
“图海，”她抬眸，看向这位掌控着宫廷禁卫的武臣，“依你之见，若此刻宫门失守，或消息大面积泄露，最先发难的会是何处？”
图海是萧明玥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忠诚可靠，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回娘娘，宫外，康亲王等宗室必会以‘清君侧’、‘探圣安’为名，联合部分不明真相的朝臣，强闯宫门，甚至调动他们能影响的兵马，造成混乱。宫内……慈宁宫太后地位尊崇，若她出面指认娘娘您……封锁宫禁是别有用心，甚至……矫诏，恐会动摇侍卫军心，引发内乱。”
萧明玥微微颔首，图海的分析与她的判断基本一致。这是一场内外的联动，关键在于速度和信息的掌控。
“哀家有三策，你即刻去办。”萧明玥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一，加强各门守御，尤其是神武门和东华门，增派弓弩手，准备擂石滚木。若有人敢强闯，不必请示，立斩无赦！但要记住，只诛首恶，不可滥杀，以免激变。”
“第二，挑选一百名绝对忠诚、身手矫健的侍卫，由你亲自带领，作为机动兵力，随时策应各门，并严密监控慈宁宫（先帝母后）及几位亲王在宫中的值守处，若有异动，先控人，后禀报。”
“第三，”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图海，“你派几个机灵可靠、面孔生疏的心腹，持哀家手令，即刻混出宫去。一人去京畿大营，寻总统领冯奎，他是先帝一手提拔，忠于皇室，让他即刻整军，暗中戒备，没有哀家与皇上的明确虎符诏令，任何人的调兵指令皆属无效！另一人去步军统领衙门……还有九门提督处……”
她一一吩咐，将京城内外的关键兵力部署都考虑在内。这些将领，有的是先帝旧部，有的是她这些年暗中观察、施恩拉拢的对象，此刻正是检验他们忠诚的时候。
“记住，”萧明玥强调，“告诉他们，皇上只是微恙，静养即可，是宫内有人与外臣勾结，意图不轨，制造混乱。让他们稳住各自兵马，严防死守，等待进一步指令。若遇康亲王等人煽动，可相机行事，必要时……可先拿下！”
“末将明白！”图海抱拳，声音铿锵。太后娘娘思虑周详，内外皆防，让他心中大定。
图海领命匆匆而去后，萧明玥又看向晚翠：“李德全那边，可有新消息？”
晚翠摇头：“暂无。只说太医还在尽力。”
萧明玥沉默了片刻，指尖在炕几上轻轻敲击。最大的变数，还是在于胤禛的病情。他能醒过来，一切风波自可平息；若不能……她不敢细想那后果。
“晚翠，你去将哀家匣中那方‘皇帝信宝’取来。”萧明玥忽然道。那是皇帝日常用印之一，仅次于传国玉玺，在某些情况下，可与虎符一同调动兵马，或发布重要诏令。
晚翠心中一凛，立刻照办。
萧明玥摩挲着那方温润却沉重的玉印，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这是最后的手段，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用。但此刻，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另外，”她收起玉印，声音低沉却坚定，“你去悄悄准备一下……哀家的朝服凤冠。”
晚翠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朝服凤冠，是太后在最隆重典礼或垂帘听政时所穿，娘娘此刻准备这个……
萧明玥没有解释，只是挥了挥手：“去吧。”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萧明玥走到巨大的大雍疆域图前，目光缓缓扫过那万里河山。这江山，是先帝留下的，是她儿子的，也是她耗尽心血要守护的。
任何人，想从她手中夺走，都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
漏夜深沉，定策已毕。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但她已别无选择。
风更急了，撞击着窗棂，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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