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空气如同凝固的胶质，沉甸甸地压在秦岭深处的这片绝地之上。
灌木丛后，红狐的手指扣在狙击步枪的扳机上，呼吸频率已降至每分钟三次。她的视野被瞄准镜压缩成一个极小的圆点，十字准星死死咬住了半空中那个正在坠落的玻璃瓶。
那是一瓶高浓度的氨水，是林轩在进山前特意准备的“土特产”。
而在瓶子的落点下方，那棵巨大的“汞毒木”正因钻探机的暴力开采而流淌着银色的血液。那是富含高活性汞离子的树液，在古代方士眼中，这是炼制长生丹的圣药，但在林轩脑海那浩如烟海的《龙隐玄经》碎片里，这东西有一个更致命的化学名称——雷酸汞的前置原料。
“开火。”
林轩的声音低沉而冷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红狐的手指微动。
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喷出一团微弱的火光。子弹撕裂了浓稠的汞蒸气，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精准命中了半空中的玻璃瓶。
清脆的碎裂声被钻探机的轰鸣掩盖。
玻璃炸裂的瞬间，透明的氨水凌空泼洒，精准地淋在了汞毒木那道深可及骨的伤口上。银色的树液与刺鼻的氨水在这一刻发生了亲密接触。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吟唱，也没有漫天神佛的虚影。
只有最纯粹、最暴烈的化学反应。
汞离子与氨分子在特定的酸性树液环境中瞬间结合，极不稳定的化学键在微秒级的时间内形成，随后断裂。
一团刺眼的白光在树干中心炸开。
那不是火药的红光，而是金属离子被激发后释放出的冷冽电弧。紧接着，才是那声迟来的、撕裂耳膜的巨响。
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气化的剧毒汞蒸气，瞬间席卷了方圆五十米的区域。
那台正在作业的精密金刚石钻探机首当其冲，坚硬的合金钻杆在瞬间的高压下发生了金属疲劳，像一根被掰断的酥条般崩飞出去。
站在钻井平台上的两名身穿外骨骼装甲的雇佣兵，根本来不及做出战术规避。爆炸产生的高压气浪直接将他们连人带甲掀飞，重重地撞在后方的岩壁上，外骨骼的液压管爆裂，喷出白色的液压油。
“这是……雷法？”
趴在林轩身后的陈三爷目瞪口呆，看着那道从树心中窜出的电光，下意识地想要磕头。
“少看那些志怪小说。”
林轩冷漠地将脸上的防毒面具勒紧，声音透过过滤罐传出，显得沉闷而机械，“雷酸汞，化学式hg(oNc)2。这棵树吸收了地底的硝石矿和汞矿，树液本质上就是天然的硝酸汞溶液。氨水只是引信，炸死他们的不是雷公，是化学。”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把自制的“粉尘弹”。那是用面粉和镁粉混合而成的易燃物。
“面具戴好，跟我冲。记住，这层紫雾现在是剧毒，吸入一口神仙难救。”
林轩猛地站起身，那一头苍白的头发在昏暗的林间显得格外刺眼。他没有内力，没有轻功，但他奔跑的姿势却精准得像一台计算好轨迹的机器。每一步都踩在岩石的受力点上，利用反作用力将这具“完美凡胎”的速度推到了极致。
此时的中心谷地已是一片混乱。
爆炸扬起的剧毒粉尘遮蔽了视线。古教授的营地里警报声大作，那些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这种毫无征兆的“天灾”依然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咳咳……A组报告情况！数值超标！防护服破损！”
通讯频道里传来雇佣兵队长的咆哮。
而在营地中央，那个儒雅的中年人——古教授，却依旧稳稳地坐在折叠椅上。他面前的防弹玻璃幕墙已经被震出了裂纹，但他手中的咖啡甚至没有洒出一滴。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看着那棵还在冒着白烟的巨树，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
“定向爆破？不，没有火药残留的味道。”
古教授伸出一根手指，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轻轻捻了一下，放进嘴里尝了尝（他似乎完全不惧怕这里的剧毒），“氨味……原来如此。利用树液合成雷酸汞，真是天才的想法。这种手段，不像是那些只会蛮力的武夫，倒像是……我的同类。”
“教授，检测到热源接近！四个目标，速度极快！”一名手持热成像仪的守卫大喊。
“不用慌。”
古教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得体的西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既然客人带着这么精彩的见面礼来了，我们自然要回礼。”
他轻轻按下了手腕上的一个控制器。
滋——
原本倒塌的钻探机旁，那几个看似被炸毁的金属箱突然弹开。四台造型怪异、如同蜘蛛般的自律机械守卫爬了出来。它们的红外电子眼在烟雾中扫射，迅速锁定了正在冲锋的林轩等人。
“小心！三点钟方向！”
冲在最前面的林轩猛地止步，那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直觉。
几乎是同时，一道高能激光束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他身后的一块岩石烧成了琉璃状。
林轩就地一滚，躲入一块凹陷的岩壁后。他大口喘息着，胃部的“建木之种”疯狂蠕动，消化着刚才吞下的高能压缩饼干，将热流输送到他透支的四肢百骸。
“红狐，压制射击！三爷，把硫磺粉撒出去！”林轩在耳麦中低吼。
“老板，这铁蜘蛛没脑袋，我打哪？”红狐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打关节！那是液压传动的中枢！”
林轩迅速从腰间摸出两根缠着铜线的铁棍——这是他用废弃的避雷针改造成的“引雷针”。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片因为爆炸而电荷紊乱的紫云，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古教授，你懂高科技，不知道你懂不懂什么是‘摩擦起电’引发的区域性电场崩溃？”
林轩猛地冲出掩体，手中的铁棍狠狠插向地面。
既然没有内力引动天雷，那就用物理手段，给这片充满了金属离子的“电池林”，再加一根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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