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
特殊重症监护层。
时间像是被拉长的糖丝。
缓慢而粘稠。
白羽依旧站在隔离玻璃外。
如同一尊失去色彩的守护石像。
冰蓝色的眼眸里。
倒映着病房内各种仪器闪烁的幽光。
和那个躺在无数管线中央。
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身影。
医生和专家团队刚刚进行完一轮会诊。
神色凝重地离开。
留下的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和压抑的沉默。
凌风靠在走廊长椅上。
脑袋一点一点。
最终抵不住连日的精神与肉体双重透支。
沉沉睡去。
眉头却依旧紧锁。
凌雨的手术已经结束。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
但依旧昏迷。
躺在另一间监护室里。
融野的情况最为危急。
兴奋剂的反噬和原本的重伤叠加。
数次心跳骤停。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又灭。
灭了又亮。
药匙和铁盾守在外面。
寸步不离。
绝望的气息。
如同浓雾。
笼罩着这一层楼。
白羽的指尖。
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
留下模糊的痕迹。
他的脑海中。
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实验室里的画面。
玉儿苍白的脸。
“烛龙”冰冷的微笑。
那支逼近的幽蓝色注射器。
还有自己彻底失控的疯狂……
每一次回想。
都像是在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又狠狠剜下一刀。
守护？
他连最基本的冷静都做不到。
他算什么守护者？
或许……
他根本就不配……
一种自我厌弃的、黑暗的念头。
如同毒藤。
悄悄缠绕上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
嘀……嘀……嘀……
病房内。
连接着白玉脑部活动的监测仪。
突然发出一阵不同于往常的、略显急促的提示音！
屏幕上。
那原本近乎一条直线的脑电波。
忽然出现了极其微小。
但确实存在的波动！
像是一颗石子。
投入了死寂的湖面。
荡开了细微的涟漪！
白羽猛地抬头！
几乎将脸贴在了玻璃上！
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住那个屏幕！
是错觉吗？
不是！
那波动虽然微弱。
却持续着！
带着一种奇特的……
仿佛在挣扎着想要醒来的韵律！
“医生！”
白羽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猛地转身。
冲向护士站。
甚至因为动作太快而踉跄了一下。
“他……他的脑波……有反应！”
值班的医生和护士立刻被惊动。
快速进入病房进行检查。
凌风也被惊醒。
揉着眼睛凑过来。
紧张地看着里面。
一番检查后。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一丝谨慎的、不敢确定的惊讶。
“确实出现了意识活动的迹象。”
“虽然非常微弱。
但这是个好兆头。”
医生看着白羽那布满血丝、充满希冀的眼睛。
语气缓和了些。
“说明他的大脑并没有完全沉寂。
求生意志很强。”
“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后续能否恢复。
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还是未知数。”
“需要持续观察。
不能掉以轻心。”
即使只是这样谨慎的说法。
也如同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丝微光！
白羽紧紧攥着的拳头。
微微松开了一些。
他回到玻璃前。
看着里面依旧昏迷。
但脑波监测仪上那条曲线不再平坦的弟弟。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
那凝固的黑暗。
似乎被这微弱的涟漪。
搅动了一丝。
他缓缓抬起手。
再次贴上玻璃。
这一次。
不再是冰冷的触碰。
仿佛能透过这层阻碍。
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律动。
“玉儿……”
他无声地唤道。
“加油……”
---
西北边境。
荒芜的山地。
“棱镜”废弃天文台遗址。
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金属骨架。
匍匐在嶙峋的山脊之上。
饱经风霜侵蚀。
夜色深沉。
只有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
距离遗址数公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
磐石放下高倍率夜视望远镜。
眼神锐利如鹰。
“确认目标区域。
有微弱能量反应。
和被动红外信号。”
他低声道。
“对方很谨慎。
外围布置了动态传感器和震动感应地雷。”
“常规潜入难度很大。”
幽影坐在一辆经过伪装的通讯车内。
面前是数个闪烁的屏幕。
“我正在尝试切入他们的备用通讯频道。
干扰很强。
需要时间。”
“根据能量特征分析。
遗址下方应该有扩建的地下结构。
‘烛龙’很可能藏在那里。”
铁盾检查着手中的重型装备。
闷声道：
“强攻？”
磐石摇了摇头。
“不行。
目标结构不明。
‘烛龙’手里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强攻风险太大。”
他看向幽影。
“能找到通风系统或者地下结构的薄弱点吗？”
幽影快速敲击着键盘。
“天文台原有的通风系统大部分已废弃。
但有一个主排风管道。
直径较大。
直通地下深层。”
“不过……
管道内部情况未知。
很可能有防御措施。”
“就这里。”
磐石做出决定。
“我和铁盾从主排风管道潜入。”
“幽影。
你留在外面负责技术支持和接应。”
“如果我们失联超过预定时间。
或者内部发生剧烈交火。
你立刻呼叫空中支援。
把这里……
犁一遍。”
他的语气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明白。”幽影点头。
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更多的是信任。
“走吧。”
磐石拿起他的“狼吻”步枪。
检查了一下消音器和弹药。
“去看看……
这只喜欢躲在地洞里的老鼠。
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和铁盾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阴影。
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座沉默的遗址潜去。
---
医院。
融野的抢救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他被转入加护病房。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生命体征依旧微弱。
但至少。
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
药匙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对守在门口的铁盾（通过通讯）和匆匆赶来的凌风、白羽说道：
“命暂时保住了。
但内脏损伤太严重。
尤其是肝脏和肾脏。
需要多次手术和长期恢复。”
“而且……
他的那种特殊能力……
似乎因为过度透支和身体损伤……
受到了某种……
暂时性的‘封闭’。”
药匙斟酌着用词。
“他的‘眼睛’……
可能短时间内……
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看’东西了。”
凌风叹了口气。
拍了拍白羽的肩膀。
“能活下来就好。
能力什么的……
以后再说。”
白羽看着病房内昏迷的融野。
想到实验室里。
正是他那关键的一声提醒。
才让自己免于被“烛龙”暗算。
他欠融野一条命。
他沉默着。
对着病房的方向。
微微鞠了一躬。
很轻微的动作。
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然后。
他转身。
再次走向白玉的监护室。
那里的微光。
是他此刻。
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
棱镜遗址。
主排风管道入口。
锈蚀的格栅被无声地切开。
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埃的、冰冷的空气涌出。
磐石打了个手势。
率先钻了进去。
铁盾紧随其后。
管道内部宽敞。
但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脚下是倾斜向下的、光滑的金属壁。
需要极其小心才能不发出声响。
两人如同暗夜中的壁虎。
借助着特制的吸附装备和娴熟的技巧。
缓慢而稳定地向下滑行。
黑暗中。
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突然！
磐石猛地抬起手臂。
示意停止。
他的夜视仪中。
前方管道拐角处。
几条极其纤细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红外射线。
交错封死了去路。
“激光绊线。”
磐石低语。
“连接着震动感应器。”
“幽影。
能远程屏蔽吗？”
通讯器里传来幽影的声音。
“信号被物理隔绝。
无法远程干预。
需要手动拆除。
但风险很高。
任何细微震动都可能触发。”
磐石和铁盾对视一眼。
麻烦了。
然而。
就在他们思考对策时——
嘀嘀嘀！
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警报声。
突然从管道深处传来！
不是他们触发的！
是遗址内部！
发生了别的状况！
“被发现了？”铁盾握紧了武器。
“不像……”
磐石侧耳倾听。
那警报声短促而规律。
更像是……
某种实验设备达到临界值的提示音？
“机会！”
磐石眼神一凛！
“趁他们注意力被内部吸引！
快速通过！”
他不再犹豫。
用一种特制的、非金属的探针。
以极其精妙的角度和速度。
迅速而准确地。
切断了那几根红外射线的连接点！
没有触发震动！
“走！”
两人不再隐藏行迹。
加快速度。
向着管道深处。
向着那警报声传来的方向。
疾速潜去！
獠牙。
已悄然抵近猎物的心脏。
而猎物内部。
似乎正发生着某种……
不为人知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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