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
特殊康复层。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被切割成一道道光栅。
柔和地铺洒在病房内。
驱散了消毒水带来的冰冷感。
白玉靠在摇起的病床上。
身上依旧连接着一些监测生命体征的传感器。
但数量已经大大减少。
脸色不再是令人心慌的惨白。
透出了些许久违的血色。
如同初雪消融后。
露出底下细腻的瓷胚。
最令人欣慰的是。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睁开了。
虽然还带着大病初愈的朦胧与虚弱。
目光偶尔会失焦地停留在虚空某处。
但至少。
那里面重新有了光。
不再是意识沉沦时的空洞。
他的手指。
无意识地蜷缩着。
搭在洁白的被面上。
细微的动作。
却象征着神经系统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恢复功能。
白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尊永远不会疲倦的守护神。
他手中削着一个苹果。
动作缓慢。
稳定。
果皮连绵不断地垂落。
展现出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
他的目光。
大部分时间都落在白玉脸上。
捕捉着弟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每一次睫毛的颤动。
每一次嘴唇的无意识翕动。
当白玉因为康复训练后的疲惫而轻轻蹙眉时。
白羽削苹果的动作会几不可察地停顿一瞬。
当白玉的目光偶然与他对上。
露出一个微弱却真实的浅笑时。
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
会像投入石子的湖面。
漾开一圈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光。
他没有多说话。
只是这样静静地陪着。
存在本身。
就是最好的安慰与守护。
凌风偶尔会带来一些轻松的消息。
或者插科打诨。
试图活跃气氛。
凌雨则会拿着一些经过筛选的文件。
与白羽低声商讨重组后“猎狐”的一些初步构想。
一切。
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基地。
临时划拨给新“猎狐”使用的训练区。
融野穿着宽松的作训服。
没戴军衔。
双手插在口袋里。
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
走动时能看出左腿微微有些不便。
那是旧伤未愈的影响。
但他那双蓝红异瞳。
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
扫视着正在进行恢复性训练的几名原猎狐队员。
以及一些刚刚选拔进来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新面孔。
“手臂抬高三分！
发力点不对！
你是想给敌人挠痒痒吗？”
他声音不大。
甚至有些懒洋洋的。
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训练场上每个人的耳中。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被他点到的队员立刻调整动作。
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位新来的、传说中挂着“共和国卫士”头衔的教官。
虽然看起来有点痞气。
还带着伤。
但那双异瞳实在太有压迫感。
仿佛能看穿你每一个偷懒的念头和动作的瑕疵。
融野走到一个正在练习快速瞄准的新队员身边。
看了几秒。
“紧张什么？”
他忽然开口。
“枪是伙伴。
不是仇人。”
他伸出右手。
（他的左手还不太敢做大动作）
轻轻托了托对方有些僵硬的手肘。
“呼吸放平。
感受它的重心。
不是你在控制它。
是你们……
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那名新队员深吸一口气。
按照他的指导调整。
果然感觉稳了不少。
融野点了点头。
没再多说。
继续踱步。
他走到场地边缘。
那里。
凌雨正坐在一个便携式终端前。
处理着文书工作。
“怎么样？
这群小菜鸟。”
融野靠在旁边的器械上。
随口问道。
凌雨推了推眼镜。
头也不抬。
“基础尚可。
潜力有待挖掘。”
他顿了顿。
“比某些人当年……
强点。”
融野嗤笑一声。
“拉倒吧。
老子当年可是新兵连的噩梦。”
他摸了摸还有些隐痛的腹部。
“不过……
带新人……
确实比拎着枪往前冲……
麻烦多了。”
语气里带着点嫌弃。
但眼神里。
却没什么真正的反感。
凌雨终于从终端上抬起头。
看了他一眼。
“习惯就好。”
“以后……
麻烦事还多着。”
融野撇撇嘴。
目光投向医院的方向。
“那两个呢？
什么时候能归队？”
“白羽需要观察。
白玉……
更需要时间。”
凌雨语气平静。
“急不得。”
融野“嗯”了一声。
没再说话。
他知道。
有些伤。
看得见。
有些伤。
藏在心里。
都需要时间。
来慢慢愈合。
---
医院。
康复师刚刚结束了对白玉的今日份肢体功能训练。
白玉有些疲惫地靠在枕头上。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白羽用温热的毛巾。
仔细地。
轻柔地。
替他擦拭着。
动作小心翼翼。
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哥……”
白玉忽然轻声开口。
声音依旧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和虚弱。
但很清晰。
白羽的动作猛地一顿。
抬起眼。
看向弟弟。
这是玉儿苏醒后。
第一次。
主动。
清晰地。
叫他。
冰蓝色的眼眸中。
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
又迅速重组。
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放下毛巾。
握住白玉微凉的手。
“嗯。”
他应道。
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在。”
白玉看着他。
冰蓝色的眼眸像蒙着一层水汽的琉璃。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回握住哥哥的手。
力道很轻。
却让白羽的心。
猛地一颤。
“我……”
白玉顿了顿。
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好像……
做了好长……
好长的梦……”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
又带着一丝后怕。
“梦里……
很黑……
很冷……”
他看向白羽。
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只有……
哥哥的光……”
白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俯下身。
将弟弟轻轻拥入怀中。
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他。
“没事了……”
他在白玉耳边低声说道。
声音沙哑。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梦醒了。”
“哥在这里。”
“以后……”
“不会再让你……
一个人待在黑暗里。”
白玉将脸埋在哥哥温暖的颈窝。
轻轻蹭了蹭。
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
“嗯……”
他闭上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
“我相信……
哥哥……”
阳光静静地笼罩着相拥的兄弟俩。
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寂静中。
某种破碎的东西。
似乎在一点点。
被温柔地。
弥合。
希望。
如同初春的嫩芽。
在经历过严冬的土壤里。
悄然探出头来。
微光虽弱。
却已点燃。
足以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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