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室尽头,那扇玄鸟衔环的巨门巍然矗立,沉默地阻挡着一切窥探。门材质地非木非石,触手冰凉坚硬,仿佛与整个山体融为一体。门上并无常规的门环或锁孔,唯有那只展翅欲飞的玄鸟,其空洞的双目似乎蕴含着某种机关。
“怎么开?”山鹰沉声问道,目光扫过门上的每一个细节。强行爆破风险太大,可能引发整个结构的坍塌。
张起灵 silent 上前,伸出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极轻地拂过玄鸟雕刻的每一寸纹路,最终停留在玄鸟微微张开的喙部。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雕刻融为一体的凹陷。
他略一沉吟,转头看向吴邪。
吴邪立刻会意,从贴身口袋中取出那块画着诡异血符的布条。张起灵接过布条,将其小心地折叠,恰好塞入了那个微小的凹陷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布条被完全嵌入的瞬间——
“咔哒……嘎吱……”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机括运作声从门内深处传来,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被惊醒。紧接着,那扇沉重无比的巨门,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木料和奇异药草混合气味的空气,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主墓室,而是一片令人瞠目结舌的、前所未有的景象!
手电光柱投入其中,竟一时无法照到尽头!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方形空间,而构成这个空间墙壁的,并非砖石,而是无数根巨大、规整、紧密堆叠的——柏木枋!
每一根柏木枋都粗如成人大腿,长短不一,但两端皆被削成平整的榫卯结构,相互咬合,层层垒砌,高达十余米,直抵墓顶!木材表面虽历经千年,依旧大部分保存完好,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如同黄玉般的温润色泽,散发着浓郁的、独特的柏木香气,但这香气中却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陈旧死气。
“黄肠题凑!”孙文杰失声惊呼,声音因激动和震撼而变调,“真的是黄肠题凑!汉代天子及极少功勋卓着的诸侯王才能使用的最高葬制!这溧阳侯果然僭越了礼制!这……这是考古史上的惊天发现!”
眼前这由成千上万根顶级柏木(黄肠)堆砌而成的、将核心棺椁严密保护起来的巨大结构(题凑),其规模之宏大,结构之精密,气势之恢宏,远超众人的想象!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木质迷宫堡垒,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古老而尊贵的死亡气息。
“黄肠题凑……”吴邪也被深深震撼。他只在极少数的文献记载中见过关于这种葬制的描述,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力无与伦比。这不仅仅是一个椁室,更是一种权力和身份的极致象征,也是汉代“视死如生”观念登峰造极的体现。
“乖乖……”胖子张大了嘴,半晌才合上,“这得砍了多少棵百年柏树?这老侯爷是真他娘的奢靡!不过这木头墙……咱们怎么进去?总不能一根根拆了吧?”
这确实是个难题。黄肠题凑结构严密,几乎没有明显的门户可言。它的作用本就是最大限度地保护核心棺椁,防止盗扰。
张起灵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巨大的木墙。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规律或者痕迹。
“通常会有‘便房’或‘羡道’,”吴邪努力回忆着相关知识,“是留给墓主灵魂出入的通道,但也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布满机关。”
他的话音未落,张起灵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在木墙的东南角方向停下,那里几根柏木枋的堆叠方式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差异,木料颜色也略深,仿佛经常被触摸或……移动过?
张起灵伸出手指,在其中一根木枋特定的榫卯结合处轻轻敲击了几下,然后又移动到另一根,重复着类似的动作。他的节奏很奇特,似乎在遵循着某种古老的密码。
“咔。”
一声轻响,一根看起来与其他无异的柏木枋竟然微微向内缩进了半寸!
紧接着,旁边几根木枋仿佛被触发了连锁反应,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漆黑的洞口!洞口内散发着更浓郁的柏木香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有门!”胖子惊喜道。
但张起灵并没有立刻进入,他的身体微微紧绷,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漆黑的洞口,仿佛里面潜藏着极大的危险。
“小心,”他低声警告,“里面有‘东西’。”
众人刚刚放松的神经立刻再次绷紧。山鹰打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据枪警戒洞口。
吴邪深吸一口气,将手电光投向洞内。光线所及,是一条狭窄的、完全由柏木枋构成的通道,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巨兽的肠道。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若有若无、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地又近在耳边的号角声,突兀地在巨大的黄肠题凑空间内回荡起来!声音苍凉、悲怆,带着古老的战场杀伐之气!
同时,通道深处的黑暗中,隐约似乎有无数模糊的身影在晃动,仿佛一支沉默的军队正在列队行进!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甲叶碰撞的轻响,隐隐传来。
“阴兵过道?!”胖子头皮发炸,差点跳起来。
那幻影般的军队似乎正朝着洞口方向而来!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是幻象!别被迷惑!”吴邪大喊,但他自己也感到一阵心神摇曳,那号角声和杀伐之气太过真实,直冲脑髓!
两名特种队员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迷茫和惊恐,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上了扳机,似乎想要向那幻影开火!
“稳住!”山鹰厉声大喝,但他的额角也渗出了冷汗,显然也在极力抵抗着这精神层面的冲击。
张起灵眼神一冷,猛地踏前一步,挡在洞口。他并未去看那些幻影,而是再次咬破指尖,将一滴麒麟血弹射入通道深处的黑暗之中!
血珠没入黑暗,如同石子投入深潭。
那苍凉的号角声和军队的幻影猛地一阵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冰冷的肃杀之气也瞬间消散。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柏香和每个人狂跳的心脏,证明着那短暂的惊魂。
“又……又是幻觉?”一名队员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不完全是。”张起灵收回目光,看向通道深处,“是残留的‘念’,依附于木料和此地极强的阴气之上。黄肠题凑,困住的不仅是尸体。”
他的话让众人心底发寒。这由无数柏木构建的巨大椁室,不仅是一个物理屏障,似乎还是一个巨大的、能吸收和储存精神能量的容器!两千年来积累的死亡气息、守护执念,甚至可能包括殉葬者的怨气,都融入了这里,形成了各种诡异的超自然现象。
“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消停!”胖子抹了把冷汗,“赶紧找到正主,拿了东西……呸,救了人赶紧撤!”
张起灵不再犹豫,率先弯腰钻入了那狭窄的柏木通道。吴邪、胖子紧随其后,山鹰带着队员断后。
通道内部更加狭窄压抑,四周全是散发着幽香的柏木壁,手电光只能照亮眼前一小段路。脚下是积尘,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谁也不知道这古老的木结构中还隐藏着什么陷阱或诡异。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转弯、向上或向下,如同真正的迷宫。有时还会出现岔路口。
张起灵却似乎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他时而触摸木壁上的某些细微痕迹,时而侧耳倾听,引导着队伍不断深入这巨大木质迷城的核心。
随着越来越深入,那种被无形之物注视的感觉再次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仿佛两侧密实的柏木墙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透过木料的缝隙,冷冷地窥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隐约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并非手电的反光,而是一种幽幽的、自发的、冷冽的光芒。
同时,那股奇异药草混合着陈腐死气的味道,也浓郁到了极点。
张起灵停下脚步,低声道:“到了。”
众人挤过最后一段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终于穿过了巨大的黄肠题凑层,抵达了最核心的区域。
而眼前的景象,再次让所有人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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