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内,王胖子绝望的余韵与解雨臣理性崩塌的寂静尚未完全散去,沉重的气氛仿佛凝结成了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
就在这时,画室那扇本就有些破损的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三个脑袋挨挨挤挤地探了进来,脸上带着与这沉重氛围格格不入的紧张、局促,以及一种豁出去的决心。
是黎簇、苏万和杨好。
他们显然在外面徘徊犹豫了许久,也听到了里面隐约的哭声和对话。此刻进来,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画室中央的吴邪。
他们看着他那平静却疏离的脸,看着旁边失魂落魄的王胖子和解雨臣,看着阴影中沉默的张起灵和紧挨着吴邪的张琪琳,三个半大少年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恐惧,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证明什么、弥补什么的急切。
黎簇是三人中胆子最大,也是过去跳得最欢的那个。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猛地挣脱开苏万下意识拉扯他衣角的手,大步走到吴邪面前,在距离他还有两三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有力量,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吴邪!”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画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吴邪的目光从解雨臣身上移开,平淡地落在黎簇脸上,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黎簇被他这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一路上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语速快得像是在害怕自己会中途退缩:
“吴邪!吴邪哥!我们……我们都知道了!地下……吴悠那个王八蛋……还有……还有之前那个你……”
“我们混蛋!我们以前跟着起哄,骂你,找你麻烦……我们他妈就是三个傻子!”
苏万躲在黎簇身后,脸色发白,小声附和,带着哭腔:
“对、对不起,吴邪哥……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杨好梗着脖子,努力想表现得硬气,但眼神里的慌乱和愧疚藏不住:
“以前是我们不对!你……你要打要罚,我们认了!”
黎簇猛地推开还想说什么的苏万和杨好,上前一步,几乎是指天发誓地,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执拗:
“吴邪!以前的事,我们混账,没得洗!但从今往后!我黎簇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抓狗,我绝不撵鸡!只要你开口,刀山火海,我黎簇要皱一下眉头,我就是孙子!”
他们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过去的过错,来寻求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或者说,是寻求一个被眼前这个强大而神秘的吴邪“接纳”的资格。
他们觉得,只要跟紧他,就能证明自己已经不同,就能摆脱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
然而,吴邪看着他们那急切而认真的年轻脸庞,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觉得有些……悲哀。
他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否定。
“不必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黎簇一愣,脸上期待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一些,他急忙道:“我们是认真的!我们可以发誓!”
“我说,不必了。”吴邪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着黎簇那双因为急切而有些发红的眼睛,缓缓说道:
“好好活着吧。”
“活着?我们当然会活着!我们要跟着你活着!邪哥,你让我们干什么都行!我们不怕死!我们……”
“我说,好好活着。为了你们自己。”
这句话很轻,却像是一块石头投入黎簇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巨大的失落和不解。好好活着?这算什么?是不需要他们的意思吗?是……不原谅他们吗?
黎簇固执地摇头,眼圈有点发红:“不!你不懂!吴邪哥,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想弥补!给我们个机会!”
“你看!我们有力气!我们能打!我们能帮你做事!以后你就是我们老大!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苏万!杨好!说话!”
苏万赶紧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邪哥,我们以后都听你的!”
杨好也跟着用力点头:“对!听你的!”
吴邪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黎簇,你们还小。”
“我们不小了!我们能负责!”
“负责?”
他微微挑眉,目光扫过三人年轻却写满冲动的脸。
“负什么责?跟着我?然后呢?像之前那个‘吴邪’一样,不明不白地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最后也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黎簇被噎住,脸色白了白,但依旧倔强:“那……那不一样!这次我们知道真相!我们心甘情愿!”
“没有什么不一样。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就回不了头了。”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他们,看到了更遥远的、充满血与火的过去。
“你们现在觉得刺激,觉得义气,觉得能弥补过错。等真的见识了其中的残酷,后悔就晚了。”
“我们不后悔!”
吴邪语气陡然转冷:“可我后悔。”
三个少年都愣住了。
吴邪看着他们,一字一顿:“我后悔把你们,哪怕只是间接地,牵扯进来。”
“如果不是我出现在这里,你们或许还在过你们虽然有些混蛋,但至少……简单的生活。”
黎簇急切地辩解:“那不是你的错!是吴悠!是那个系统!”
“但结果是,你们站在了这里,对我立誓。”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告诫:
“黎簇,别任性了。世界很大,好好看看吧。”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需要用追随和卖命来弥补。好好上学,好好交朋友,好好……过你们这个年纪该过的日子。那才是对你们自己,对你们家人,最大的负责。”
黎簇嘴唇颤抖着,吴邪的话像冰水一样浇灭了他一腔热血,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可是……可是我们……我们想为你做点什么……我们欠你的……欠之前那个……你的……”
吴邪再次打断,语气斩钉截铁:“你们不欠我任何东西。”
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王胖子等人:“至于他……”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你们的誓言,我受不起,也不需要。'
黎簇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就……就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吴邪沉默了片刻,看着少年眼中那不肯熄灭的火焰和深切的失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弥补。对我来说,对……他来说,都是。”
黎簇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明白了吴邪的意思。吴邪不需要他们的追随,不需要他们的将功补过。
他甚至……不打算带他们进入那个他们隐约窥见一角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只是让他们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上去,像个普通的、迷途知返的少年一样,去“看看世界”。
这对于一心想要“跟混”、想要寻求刺激和认同的黎簇来说,无异于一种变相的拒绝和……否定。他觉得吴邪还是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不够格。
苏万和杨好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失落。
看着三个少年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下去,吴邪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他知道这些话他们现在未必能完全理解,但他必须说。
他不能,也不想在这即将离开的关头,再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尤其是这些心性未定的少年,产生更深的牵扯。
他的路不在这里,他们的路,也不应该盲目地追随任何人。
雏鸟的誓言固然热血,但远方的风,需要他们自己去感受,去经历。
画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三个少年沉重的呼吸声,和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梦想刚刚燃起就被现实吹熄的沮丧。
而吴邪,已经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深邃的夜空。
那里的空间波动,越来越清晰了。
归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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