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林风的精神世界便掀起惊涛骇浪。
那三百六十名药奴未散的执念,本是无根的浮萍,飘荡在废墟的血与骨之间,此刻却像是找到了归宿的怒潮,齐齐向他涌来。
每一道执念都带着被活活炼化成药引的无尽痛苦与怨毒,足以将任何一个活人的神魂撕成碎片。
然而,它们在触碰到林风那颗搏动有力的凡尘道种时,却如倦鸟归林般,瞬间安静下来,化作三百六十道细若游丝的杀意,缠绕在他的意志之上。
这便是他的底气。
他不是在驱使亡魂,而是在兑现承诺。
他曾对这满街的枯骨说过,要带他们看一看,这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林风睁开眼,眸中已无半点活人的温度,只剩下尸山血海沉淀下来的死寂。
他漠然地看着眼前这片由鲜血浇灌出的诡异花海,冷声道:“天道想听我说话?好,那我就唱一首送葬曲给它听。”
话音未落,他左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右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没有滴落,反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化作一道血线,精准地洒向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滴血都仿佛带着生命,落地即逝,瞬间渗入那些血花的根茎之中。
他以自身精血为引,以三百六十道药奴执念凝成的杀气为号令,对着满地血花,发出了神魂层面的低喝:“你们的花,该结果了!”
刹那间,整条药魂街的血花仿佛听到了君王的召唤,所有怒放的花瓣猛然向内收缩,紧紧闭合成一个个饱满的花骨朵。
下一瞬,这些花骨朵又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
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只有一片死寂的绽放。
无数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丝,从破碎的花瓣中喷涌而出,如同一场金色的蝗灾,铺天盖地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这些金丝,正是天道隐藏在药魂街的“监听”媒介,它们附着在每一片枯骨,每一滴血污,甚至每一个死者未散的怨念之上,将这里的一切都化作了天道的耳目。
然而此刻,这些“耳目”却彻底失控了。
林风早已洞悉了这一切。
他一把将身旁还在好奇啃着一块焦骨的花想容拽了过来,一掌按在她的后心。
那小小的身躯里,吞天胃所化的净化之力早已将她改造得纯净无比,此刻正是一个完美的“中继器”。
“张嘴,吞!”林风命令道。
花想容懵懂地张开小嘴,一股恐怖的吸力自她口中爆发。
漫天飞舞的金色丝线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疯狂地向她涌来,形成一道金色的龙卷风。
金丝入体,瞬间被吞天胃的本源之力洗去所有天道烙印,再从她口中吐出时,已然变成了只属于林风的“反向监听网”!
这些被“策反”的金丝,带着林风赋予的杀意和药奴们的执念,以更快的速度,更隐秘的轨迹,循着来时的路,反噬而去!
嗤!嗤!嗤!
废墟各处,那些隐藏得极深的命镜残片、黑气节点,在被金色丝线触碰到的瞬间,便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火星,骤然自燃,冒出一股股带着恶臭的黑烟。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细微如玻璃碎裂的声响,那是天道布下的无形罗网正在寸寸断裂。
姬无月不知何时已立于一座残破的楼阁顶端,她周身魔气涌动,化作一张巨大的黑色蛛网,将那些四处逃窜、企图挣脱束缚的漏网金丝尽数捕捉、绞杀。
她看着下方这壮观而诡异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喃喃自语:“原来你们藏在花里……藏在骨里……藏在我们哭过的地方。”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就在这时,西街尽头一座早已坍塌大半的残庙之中,猛然爆发出冲天的金光!
那光芒远比任何一枚命镜残片都要炽烈,仿佛一颗小太阳在废墟中升起。
一枚潜伏最深、作为此地监听核心的“命眼”被激活了!
金光之中,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那身影穿着东荒道袍,面容竟与东荒观主一般无二。
然而,他的眼神却空洞无物,如同木偶。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胸口处赫然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里面没有脏器,只有无数肉膜状的触须在疯狂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果然只是个傀儡。”林风对此毫不意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他不退反进,脚下猛然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具傀儡。
手中的短剑嗡鸣作响,三百六十道杀气尽数灌入剑身,心脏处的凡尘道种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共鸣,一股“我即凡尘,凡尘即我”的霸道意志冲天而起。
“我杀的不是你,”林风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是天的耳朵!”
剑光一闪,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那道斩击并非单纯的物理攻击,而是裹挟着众生怨念与凡尘道种之力的必杀一击!
傀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胸口的肉膜触须疯狂舞动,似乎想要撕裂虚空逃遁。
然而,剑光已至,精准地斩在了它的眉心!
就在傀儡即将被剑光彻底湮灭的瞬间,一道娇小的身影比林风更快!
花想容不知何时已高高跃起,小嘴一张,再次爆发出那股恐怖的吸力。
整团即将溃散的金光,连同那些蠕动的肉膜触须,尽数被她一口吞入腹中!
“嗝——”
她落在地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随即喷出一团纯净到极致的白色火焰。
白焰落在残庙之上,瞬间将其连同地基一起焚烧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然而,林风的神色却愈发凝重。
他走到残庙被焚毁后留下的灰烬前,蹲下身,从一片焦土中拾起一枚已经烧得焦黑的命签。
他低声道:“它在逃……但它留下了东西。”
命签之上,一行由神力烙印的小字,在他们眼前缓缓浮现:“西漠命殿,已备新躯。”
字迹刚一显现,便化作飞灰消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站在高处的姬无月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她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如纸。
林风回头望去,只见她心口处那个曾经被天道之力烙下的印记,此刻竟如同龟裂的土地般裂开,丝丝缕缕的黑血从中不断渗出。
“它……”姬无月艰难地开口,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它在通过我身上的烙印,改写你的命格……下一具‘你’……已经在西漠命殿……孕育……”
林风沉默了。
他明白了。
天道并非要杀他,而是要“替换”他。
用一具完全听命于天道的“林风”,来取代他这个叛逆者。
这比单纯的死亡,更加恶毒。
片刻的死寂之后,林风他猛地举起短剑,在自己左腕上狠狠一划!
鲜血如注,他却恍若未觉,任由滚烫的血液洒落在脚下的废墟之上。
他以血为墨,以身为笔,迅速在地面上勾画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阵图——逆命阵!
他抓起一把混杂着药奴骨灰的泥土,洒在阵法基石之上;他引动残存的血花之力,作为阵法的能量源泉;他调动那三百六十道不屈的执念,化作穿引阵法的丝线。
最后,他毅然决然地立于阵心,将那柄沾染了自己鲜血的短剑,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剧痛传来,但林风却放声狂笑。
他引动贯心而入的无尽杀气,与凡尘道种彻底共鸣,对着苍穹,发出了震动神魂的怒吼:“你们要造一个新我?那我就让这个旧我……死得轰轰烈烈!”
刹那间,逆命大阵血光冲天!
药魂街上所有残存的血花在这一刻齐齐绽放至极致,每一朵花都仿佛成了他的嘴,将他那蕴含着凡尘道种之力的声音,传遍了九天十地!
“我命由我——!”
这声呐喊,仿佛一道逆冲天际的惊雷,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轰击在冥冥之中的天机法则之上。
远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西漠命殿深处,一具刚刚凝聚成型、与林风面容身形完全相同的“复制体”,甚至还未睁开双眼,便猛然间炸成了一片虚无的光点!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吼之下,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姬无月强忍着剧痛抬起头,骇然地望向夜空。
只见漆黑如墨的天幕之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面黑影,正从那缝隙中缓缓浮现。
它没有五官,没有形体,只是一团纯粹的黑暗。
但当它出现时,整个药魂街的光线都被扭曲了,地面上,竟投下了一个与林风完全相同的影子。
那影子,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手,遥遥指向林风。
下一个瞬间,异变陡生!
在药魂街的尽头,一名衣衫褴褛、正缩在墙角躲避夜风的乞丐,脖颈处突然凭空出现一道平滑的血线。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脑袋便无力地垂下,整个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生机断绝。
而他死亡倒地时维持的姿势,与那黑影投下的影子方才抬手指向林风的动作,分毫不差。
林风握紧了贯穿自己心脏的短剑,剑柄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原来……天道杀我,只需一个影子。”
花想容不知何时已悄悄躲到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这影子……黑乎乎的……烤了能吃吗?”
夜风卷过,漫天血花的花瓣被吹拂起来,在清冷的月光下,纷飞如雪,仿佛在为一场刚刚开始的葬礼,献上最后的哀歌。
无人注意到,那名乞丐脖颈中流出的鲜血,正沿着地面的缝隙,缓缓蔓延,最终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一朵开在墙角的血花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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