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破开焦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与地表那死寂的坚硬不同，三尺之下的土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仿佛是燃尽了万物后沉淀的余烬。
林风的手指触碰到那片土壤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温润感便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和他冰冷的体温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让他心神一震的是，那温润之中，竟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搏动，微弱，却坚韧，如同冬眠巨兽的心跳。
他立刻屏息凝神，沉入内视。
识海中的凡尘道种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震颤。
一道古老而沧桑的意念，自道种深处浮现，直接烙印在他的脑海中：“这不是土……这是‘命核’被燃尽后的死灰，与‘天坟’最深处的根须纠缠亿万年，所化成的‘命根土’。”
几乎在同时，苏清雪也蹲下身，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那片灰黑。
她腰间的灵剑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剑灵的意念随之传入她的心湖：“这气息……与我们玄天宗禁地里的‘养剑壤’，同出一源，但……却更为古老、更为纯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花想容身体猛地一僵，剧烈地抽搐起来。
她腹部的血碑胃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仿佛饥饿了千万年的凶兽闻到了血食。
她双目紧闭，脸上满是痛苦与渴望交织的神情，竟完全不受控制地扑向那片裸露的命根土，张开嘴，像野兽般将一把泥土狠狠塞入口中，疯狂地咀嚼吞咽。
幽暗的光华猛然从她的胃部爆发，透过皮肤，将她整个人映照得如同一尊琉璃神像。
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原本漆黑的瞳孔此刻竟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的娇柔，而是变得嘶哑、空洞，充满了不属于她的威严与悲悯：“哥哥……祭坛有心！它在吃人！每隔百年，它便会吞噬一座生灵之城，将其所有命息炼化成一截新的根须！”
话音刚落，她眼中的金光瞬间敛去，身体一软，再度昏厥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紧绷的脸上肌肉彻底放松，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满足的安详笑容，仿佛刚刚品尝了世间最无上的美味。
葬一脸色煞白，踉跄着冲上前，用自己残破的身躯护住了剩下的最后一片命根土，动作像是在守护最后的希望。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主上……这土……是无上宝药，能……能续命……但……千万动不得声色……他们……在听。”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漆黑如墨的天空。
林风与苏清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厚重的云层之中，有几道细长的阴影一闪而过，无声无息，如盘旋于九天之上的猎鹰，正冷漠地巡视着自己的猎场。
那正是传说中收割生灵的命梭。
林风的目光变得无比冰冷。
他抓起一把命根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在掌心将其揉碎。
那温润的触感与微弱的搏动瞬间融入他的皮肉。
几乎在同一时间，凡尘道种猛地一旋，将土壤中蕴含的一缕残破意念彻底吸收。
林风的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一幅清晰无比的立体剖面图在他脑中轰然展开。
那是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祭坛，它深深扎根于大地之下，其结构远比地表所见的要复杂万倍。
而在祭坛的最核心，一颗巨大无比、宛如山岳的“命核心脏”正在有规律地搏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让整片大地随之颤抖。
九根粗壮如神龙的巨大锁链，从心脏延伸而出，刺入地脉深处，如同它的血管。
而在那剖面图的视野尽头，无数城镇村落中，一道道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命息，正被这九根锁链源源不断地抽取，化作奔腾的血流，涌入那颗巨大的心脏之中。
“好一个天道长生法……”林风的嘴角扯出一丝森然的冷笑，声音里满是彻骨的寒意，“原来是拿万族生灵，当自己的养料。”
他不再迟疑，迅速将剩下的命根土分成两份，递给葬一和苏清雪，用不容置疑的低沉嗓音命令道：“吞下去，收敛全部气息，别让天上的东西察觉到异样。”
葬一和苏清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他们接过泥土，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
一股暖流瞬间席卷全身，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原本如同黑夜萤火般显眼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变得黯淡、内敛，最终与这片死寂的焦土融为一体，再也无法被轻易分辨。
当夜，荒原之上死寂无声。
三人盘膝静坐，如同三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命息彻底隐匿。
他们脚下的大地深处，那些被林风掘开又掩埋的命根土，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悄然复苏着一丝微弱的生机。
与此同时，在那无人能窥见的祭坛核心深处，那颗搏动了万古岁月、从未停歇的“命核心脏”，毫无征兆地，停跳了一瞬。
整个世界仿佛都为这短暂的静止而凝固。
随即，它又恢复了那万古不变的沉重波动。
只是那搏动的节奏，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睡梦中……隐约感应到了什么让它不安的东西。
夜色更深了，寒风刮过焦土，卷起几缕尘埃。
林风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远处那座在夜幕下如同远古凶兽般匍匐的祭坛轮廓。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簇足以燎原的火焰。
真相已经揭晓，猎手就在头顶，而破局的钥匙，或许就在那头凶兽的心脏里。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心中悄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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