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再次笼罩了星骸巢城的大殿。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的绝望和冰冷截然不同。这是一种……风暴过后的、充斥着复杂情绪的、沉重的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对冲后的焦糊味、淡淡的血腥味,以及……
一丝若有若无的、新生的混沌气息。大殿地面
一片狼藉,断裂的墨玉柱,焦黑的坑洞,散落的武器碎片,以及那些牺牲或重伤的星骸战士,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惨烈无比的冲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个缓缓倒下的身影之上。
天蓬元帅,或者说,曾经是天蓬元帅的那具躯壳,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破碎的地面上。他残破的身躯不再有丝毫动静,覆盖着焦痕与诡异纹路的皮肤迅速失去最后的光泽,变得如同烧焦的枯木。那只完好的眼睛彻底黯淡,空洞地望着穹顶的破洞,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无人能懂的终点。他手中紧握的那枚异化炉芯碎片,已然彻底碎裂,只剩下几块黯淡的、失去所有能量波动的焦黑残骸,散落在他手边。
疯狂,终于结束了。
云逸半跪在不远处,大口地喘息着,每
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方才强行引动枯荣轮转之力化解天蓬的最后
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力量。万灵之心在他胸口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碧绿的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也消耗巨大。
他的目光落在天蓬的尸体上,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悲凉。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焚天元帅,最终却因偏执的疯狂,落得如此下场,甚至连完整的尸身都未能留下。
“咳……咳咳……”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云逸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去。只见黑石队长挣扎着,在一名战士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来。他断臂处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脸色依旧苍白,但独眼中已经恢复了神采。其他受伤较轻的战士,也开始互相搀扶着起身,开始救治重伤的同伴。
远方,透过穹顶的破洞,可以看到那头庞大而威严的混沌圣兽·熵,依旧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它那碧绿的眼眸温和地注视着巢城,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生命气息。方才那道拯救了所有人的生命光柱,正是源于它。但它并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守护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希望的光芒,重新在这片废墟之上点亮,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
云逸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他走到黑石身边,将一丝万灵之心的生机之力渡了过去:“黑石队长,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 黑石声音沙哑,摇了摇头,独眼看向天蓬的尸体,眼神复杂,“他……终于……”
“嗯。” 云逸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几块散落的、焦黑的炉芯碎片。虽然碎片已经失去了所有能量波动,但他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这炉芯碎片源自焚天军团的核心,又经历了与枯竭本源的诡异融合,真的会如此轻易地就彻底湮灭吗?其中是否还残留着某种……隐患?
就在他念头闪动之际——
异变再生!
那几块散落在天蓬手边的、看似彻底湮灭的焦黑炉芯碎片,其中最大的一块,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并非能量波动,而是……物理层面的轻微震颤!
紧接着,那块碎片表面那些焦黑的、仿佛灰烬般的物质,竟然开始……簌簌脱落!
仿佛蜕皮的蛇,焦黑的外壳之下,露出的并非金属或晶体,而是一小团……极度凝练、缓缓蠕动着的……暗金色与暗紫色交织的……能量液团!
这液团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到极致的寂灭与枯竭气息!它仿佛是天蓬所有疯狂执念与扭曲力量最后凝聚的……精华,或者说,是最顽固的毒瘤!
它没有意识,没有形态,却本能地散发着吞噬一切生机、将万物拉入终结的……绝对死寂意志!
“那是……什么?!” 黑石队长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独眼中瞬间充满了惊骇!
那团诡异的能量液团缓缓漂浮起来,它所过之处,连虚空都仿佛变得灰暗、凝固!地面那些刚刚被熵圣兽生命光辉滋养、焕发出一丝生机的细微苔藓,瞬间枯萎、化为飞灰!
它仿佛是一个微型的、移动的……归墟之门!散发着纯粹的“枯”之法则!
它似乎被大殿内最浓郁的生命气息所吸引……缓缓地、却坚定不移地……飘向了那株正在缓缓复苏的混沌母树虚影!
“不好!” 云逸脸色剧变!他瞬间明白了这鬼东西的意图!它要污染、吞噬母树刚刚复苏的那一点微弱本源!
“阻止它!” 黑石也嘶声怒吼,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再次跌坐在地。
几名伤势较轻的战士试图用骨矛去拦截,但骨矛刚一靠近那能量液团,立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腐朽、最终化为齑粉!
这团能量,似乎对一切“生”的力量,有着绝对的克制!
眼看那团致命的能量液团就要触及母树的根系——
“嗡——!!!”
云逸胸口贴藏的混沌晷针,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针尖那点星芒疯狂闪烁!
墨尘那焦急万分、却又虚弱无比的意念,再次强行传递出来:“小逸!不能……硬碰!那是……法则级……的……枯灭……精华!唯有……以‘荣’……引之……将其……导入……枯荣……循环……方能……化解!”
以荣引之?导入循环?
云逸瞬间明悟!这团能量是纯粹的“枯”,是死寂的终点。任何与之对抗的“生”之力,都会被其克制、吞噬。唯有以更精纯、更磅礴的“荣”之生机为引,像引导洪水般,将其导入一个更大的、平衡的“枯荣循环”之中,利用循环之力,才能慢慢化去它的死寂,将其转化为有益的混沌能量!
但哪里去找如此磅礴的“荣”之生机?又要将其导入怎样的循环?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穹顶之外的混沌圣兽·熵!
“熵前辈!” 云逸用尽全部的神魂之力,将自己的意念混合着万灵之心的波动,向着远处的圣兽传递而去,“请助我!我需要……您的创生之力!引导那团死寂能量!”
圣兽熵那碧绿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完全理解了云逸的意图。它没有犹豫,再次抬起了巨大的前爪!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精纯、蕴含着最本源创生伟力的……碧绿色光柱,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穿过穹顶破洞,并非攻击那团能量,而是……笼罩了云逸!
浩瀚磅礴的创生之力疯狂涌入云逸体内!万灵之心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云逸感觉自己的力量瞬间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但他没有用这股力量去攻击,而是……引导!
他以自身为容器,以万灵之心为枢纽,疯狂吸纳着圣兽熵传来的创生之力,然后将其与自身的力量融合,化作一道无比纯粹、无比温和、却又带着无与伦比吸引力的……生命洪流!
这道碧绿的生命洪流,如同最诱人的饵食,主动迎向了那团散发着绝对死寂的能量液团!
那团能量液团果然被这极致磅礴的“荣”之生机所吸引,立刻改变了方向,如同飞蛾扑火般,猛地……撞入了云逸引导的生命洪流之中!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恐怖的冲突瞬间爆发!
极致的“荣”与极致的“枯”在云逸引导的洪流中疯狂对冲、湮灭!云逸的身体成为了这两股绝对对立力量交锋的战场!
“呃啊——!!!” 云逸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一半变得碧绿剔透,充满了无限生机,另一半却瞬间变得灰暗干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剧烈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但他死死咬着牙,铭记着墨尘的指引——引导,而非对抗!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以无上的意志力,操控着这两股疯狂冲突的力量,按照枯荣太极的轨迹,开始……艰难地运转!
起初极其困难,两股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撕扯着他的经脉神魂。但在圣兽熵那浩瀚力量的支撑下,在万灵之心作为核心枢纽的调和下,在他自身对枯荣法则那初窥门径的领悟下,那狂暴的循环,终于……一点点地……被驯服!
一个微型的、却无比清晰的……枯荣太极,以云逸的身体为中心,缓缓浮现、转动起来!
碧绿的创生之力与灰暗的枯灭精华,不再互相湮灭,而是如同阴阳鱼般,相互追逐、转化、平衡!
那团纯粹的枯灭精华,在这枯荣循环之中,被一丝丝地抽离、分解、转化!其中的死寂意志被循环之力磨灭,其精纯的能量本源,则被碧绿的创生之力同化、吸收,反而壮大了循环本身!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但对云逸而言,却是一次无比珍贵的、对枯荣法则最直接的……体悟与炼化!
大殿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震撼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云逸身体周围那缓缓旋转的、蕴含着生灭至理的枯荣太极,看着那团令人心悸的死寂能量被一点点化去,看着云逸的气息在痛苦与升华中不断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缕暗紫色的枯灭精华被彻底转化、融入枯荣太极之中时——
“嗡——!!!”
云逸身体周围的枯荣太极猛地光芒大盛,然后缓缓收缩,最终化作一道精纯无比的、混合着生灭气息的混沌能量流,缓缓注入他的体内,最终归于平静。
云逸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明亮。经过这次艰难的引导与炼化,他对枯荣法则的理解,更上了一层楼。万灵之心也似乎变得更加凝练。
危机,彻底解除。
他抬起头,望向穹顶之外的圣兽熵,郑重地点头致意。
圣兽熵温和地眨了眨巨大的眼眸,身影缓缓向后退去,融入混沌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片被它治愈的大殿,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安的生命气息。
云逸走到天蓬那彻底失去生机的尸体旁,沉默地注视了片刻。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几块彻底失去能量、化为凡铁的炉芯碎片残骸。
这些残骸,或许还蕴含着一些过往的信息,但现在,它们只是冰冷的金属。
他将残骸交给黑石:“妥善收起来吧。或许……将来有用。”
黑石郑重地接过。
云逸转身,看向那株光芒似乎又明亮了一丝的混沌母树,看向那些正在忙碌救治同伴的星骸族人,看向祭坛上光芒微弱却平稳的晷针。
炉芯的涅盘,并非毁灭,而是净化与终结。
而他们的涅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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