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深处，雷光如狱。
那片废墟建筑群在紫色闪电的映照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肃杀。赵凌霄手持罗盘走在最前面，眉头紧锁。这里的灵气流动极其古怪，既不是仙域那种清灵之气，也不是九天十地常见的浑浊地气，而是一种……狂暴、无序，却又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能量。
“小心脚下。”
沈渊的声音从队伍中间传来。他指了指前方地面上几块看似杂乱无章的碎石，“那是‘千斤坠’的触发点，谁踩上去，头顶那块万斤巨石就会直接砸下来，把你拍成肉饼。”
一名刚要下脚的仙域弟子吓得赶紧收腿，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头顶的岩壁上悬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仅靠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索吊着，摇摇欲坠。
“好险……”那弟子擦了擦冷汗，对沈渊投去感激的一瞥。
众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外围的机关区，进入了遗迹的内部。
这里的大殿虽然已经半塌，但依然能看出当年那种粗犷、狂野的建筑风格。墙壁上刻满了复杂的阵纹，这些阵纹线条粗大，转折生硬，与现今仙域那种讲究圆润、对称的阵法体系截然不同。
“妙啊……真是妙啊！”
赵凌霄站在一面还算完整的阵法墙前，看得如痴如醉，手指不自觉地在空中临摹，“这种走笔，这种回路……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天道至理！不，这不是天道，这是……这是在强行扭曲规则，以自身之力对抗天地！”
他转过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绝对是失传已久的‘凡界古阵道’！只有在那个仙凡未分、修士还在与天争命的蛮荒时代，才能诞生出这种霸道的阵法！”
沈渊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抠了抠耳朵。
这所谓的“凡界古阵道”，其实就是他还没成仙那会儿瞎琢磨出来的早期阵法体系。那时候为了省灵石，全靠暴力破解和物理借力，自然显得狂野。
没想到在这些后世的所谓“天才”眼里，竟然成了高深莫测的古董。
“轰隆隆——”
就在赵凌霄沉迷研究时，大殿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地面裂开，十几具通体漆黑、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人形傀儡冲了出来。
这些傀儡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不知名的金属和兽骨拼接而成，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手中挥舞着锈迹斑斑的重剑，见人就砍。
“敌袭！”
赵凌霄反应迅速，反手一道雷法轰出。紫色的雷霆正中一具傀儡的胸口，将其轰飞数丈远。但这傀儡只是胸口焦黑了一片，下一秒竟然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依旧悍不畏死地冲锋。
“该死！这些东西不怕雷法！”
其他的仙域弟子也纷纷出手，飞剑、火球、冰锥雨点般砸在傀儡身上，却只能在它们坚硬的外壳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反倒是几名躲闪不及的弟子被傀儡重剑扫中，护身法盾瞬间破碎，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场面一度混乱。
“别打胸口！那玩意儿里面是空的！”
沈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耐烦，“陈牧！看它们的膝盖和手肘！那些关节是用兽筋连的，给我砍断它！”
正被一具傀儡追得满地打滚的陈牧闻言，下意识地一个侧滚翻，手中长刀带着土黄色的灵光，狠狠劈向那具傀儡的左膝关节。
“咔嚓！”
一声脆响。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傀儡腿骨竟然应声而断，失去平衡轰然倒地，虽然还在挣扎，但已经失去了威胁。
“关节！弱点在关节！”
众人见状大喜，纷纷效仿。原本令人头疼的铁疙瘩，在找准弱点后瞬间变成了活靶子。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十几具傀儡全部变成了一地的废铁和碎骨。
“沈师兄，你太神了！”陈牧喘着粗气，一脸崇拜地看着沈渊，“你怎么知道它们的弱点？”
“以前在归墟拆过类似的破烂。”沈渊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蹲下身，装模作样地在傀儡残骸里翻找。
……
清理完傀儡，众人继续深入。
在主殿的最深处，一张布满灰尘的石案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卷残破的玉简。玉简表面灵光黯淡，显然已经历经了无数岁月。
赵凌霄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简，神识探入。
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既有震惊，又有不屑，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惧。
“师兄，里面写了什么？”一名弟子好奇地问道。
赵凌霄没有说话，只是将玉简递给了旁边的人。玉简在众人手中传阅，最后落到了柳青和陈牧的手里。
玉简的内容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像是某位古人的绝笔日记：
“……天道不公，仙人视凡如草芥，名为牧守，实为圈养……吾等凡修，不求长生，只求一口自由气……逆仙盟今日虽灭，但火种不熄……待凡血燃尽之日，便是仙庭崩塌之时……”
这一段话，如同惊雷般在众人的心头炸响。
“呵，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赵凌霄冷笑一声，打破了沉默，“竟然妄图以凡人之躯对抗上界仙庭，还说什么‘圈养’，简直是荒谬至极！这所谓的‘逆仙盟’，不过是一群走火入魔的邪修罢了。”
在他看来，仙凡有别乃是天道铁律。凡人供奉仙人，仙人庇护凡人，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这种反叛思想，不仅可笑，更是大逆不道。
然而，柳青和陈牧等本土修士却没有说话。
他们低着头，死死盯着手中的玉简，那几行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深深地刺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在玄虚仙门降临之前，他们虽然修炼艰难，但也算是一方豪强。可自从真仙降世，他们就像是被收割的庄稼一样，被肆意驱使、剥削，甚至连地脉都被强行改写。那种无力感和屈辱感，早已在心中积压已久。
而这卷玉简，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们心中那堆早已干枯的柴薪。
原来，在遥远的上古时代，也曾有过这样一群人，为了尊严敢于向天挥剑。
“凡血燃……”陈牧喃喃自语，握着玉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渊站在阴影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这卷玉简，自然也是林玄伪造的。
所谓的“逆仙盟”，是他为了给这片天地的修士灌输“反抗精神”而杜撰出来的历史法理依据。想要掀翻玄虚这座大山，光靠林玄一个人不够，他需要无数把刀，需要无数颗被点燃的火种。
而今天，这颗种子已经种下了。
赵凌霄敏锐地察觉到了本土弟子情绪的异样，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眼里，这群土着就算有点想法又能怎样？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好了，别看这种垃圾文字了。”赵凌霄不耐烦地挥手夺过玉简，随手扔进储物袋，“继续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
在一间隐蔽的密室内，赵凌霄终于找到了此行最大的收获。
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金属球体，只有拳头大小，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散发着淡淡的幽蓝光芒。它周围并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是……”赵凌霄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这是某种核心傀儡？或者是阵法中枢？”
他试探性地打出一道灵力。那金属球微微一颤，竟瞬间展开，化作一只只有巴掌大小、形态奇异的机械飞虫，翅膀震动的频率快得连神识都难以捕捉。
“好精密的构造！好恐怖的速度！”
赵凌霄大喜过望。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小，但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技术含量远超当今仙域的傀儡术。若是能带回去研究透彻，玄虚的傀儡一道必将迎来质的飞跃！
“这才是真正的上古传承！”赵凌霄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机械飞虫收入特制的封印盒中，脸上满是贪婪与兴奋。
沈渊站在门口，看着赵凌霄那副如获至宝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个所谓的“核心傀儡”，其实是林玄千年前淘汰的一款侦查无人机原型机。里面的技术虽然在这个时代看起来很先进，但在林玄的数据库里早就属于古董级别了。
不过，这东西有一个特殊功能——它是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后门终端”。
只要赵凌霄把它带回玄虚，接入核心阵法或者供奉在藏宝阁里，林玄就能通过它，无视任何防御禁制，直接监控玄虚最核心的机密，甚至在关键时刻夺取部分控制权。
“恭喜赵师兄喜提至宝啊。”沈渊走上前，笑眯眯地拱手道贺，“这玩意儿一看就是好东西，回去之后，赵师兄肯定要立大功了。”
“那是自然。”赵凌霄心情大好，连看沈渊都顺眼了不少，“这次你也算有功，回去之后，我会向长老为你请赏。”
“那就多谢师兄了。”沈渊笑得更灿烂了。
请赏就不必了，你把这个窃听器带回去，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
离开峡谷时，雷暴依旧在轰鸣。
柳青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刻着“仙路断，凡血燃”的残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赵凌霄则紧紧捂着怀里的封印盒，满脑子都是加官进爵的美梦。
只有沈渊，走在最后，脚步轻快。
这场戏演得很成功。反抗的种子种下了，监控的眼睛送出去了，玄虚对他的信任度也刷上去了。
“接下来，就该看看这场‘历史’能在玄虚内部掀起多大的浪花了。”
林玄的声音在脑海中低语，带着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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