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峰顶，风起云涌。
巨大的空间传送阵正在缓缓启动，数千枚极品灵石镶嵌在阵眼之中，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空间法则的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将方圆十里的云层都搅得支离破碎。
这是枯木尊者离开的时刻。
这位来自仙域总部的实权长老，此刻正站在那架由九条蛟龙拉着的奢华战车之上，满面红光，心情显然极好。
在他身后的几艘巨型货运飞舟里，装满了这一趟从九天十地“搜刮”来的战利品——那一桶桶被伪装得完美的“变异星核沙”，以及大量其他的珍稀矿产。
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政绩，更是他将来在宗门内更进一步的资本。
“言澜，这次下院的工作做得不错。”
枯木尊者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来送行的言澜真仙，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尤其是那个叫沈渊的小子，那个‘透析法’虽然土了点，但确实好用。这批货要是能让上面满意，回头老夫会在掌教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言澜微微躬身，神色平静：“多谢尊者栽培。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行了，不必多送。”枯木大手一挥，“九天十地虽然贫瘠，但也算是块未开发的璞玉。你们好好经营，别让老夫失望。”
说罢，他转过身，对着下方的众人摆了摆手，那姿态像极了一位视察完自家农场、满载而归的地主老爷。
在送行的队伍末尾，沈渊依旧穿着那身有些破旧的执事黑袍，低眉顺眼地站在人群中。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拼命往前挤，试图在尊者面前露个脸，而是尽量把自己缩在阴影里。
但他的目光，却透过那层层的灵光，死死盯着那几艘装满“特产”的飞舟。
“一路顺风啊，老东西。”
沈渊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隐晦的冷笑，“希望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系好安全带。”
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传送大阵彻底激活。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瞬间贯穿了苍穹，直接打通了通往仙域的空间通道。
枯木尊者的车队化作一道流光，冲入光柱之中，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九天十地的界膜之外。
……
界膜之外，是浩瀚无垠、混乱无序的归墟边缘。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之分，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时不时划过的空间风暴。即使是修仙者，在这片被称为“诸界坟场”的地方，也必须小心翼翼。
枯木尊者的车队虽然有阵法护持，但在这种环境下也不敢托大，始终保持着防御全开的状态。
“尊者，前面就是‘乱星海’了，过了这片区域，就能进入仙域的稳定航道。”
一名随行的护卫统领恭敬地汇报道。
枯木尊者点了点头，此时的他正坐在战车内的软塌上，手里端着一杯由千年灵草酿造的美酒，心情惬意无比。
“这趟差事真是太顺了。”他在心里盘算着，“不仅拿到了足量的星核沙，还顺手收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傀儡苗子。等这批星核沙送进万界熔炉，炼成定界钟，掌教一高兴，说不定能赏赐我一枚‘合道果’……”
想到合道果，枯木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也不禁冒出了精光。那是他突破现有境界、成就真正合体大能的关键。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美梦中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突然从车队前方传来。紧接着，原本还算平稳的飞舟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剧烈地颠簸起来。
“怎么回事？！”枯木手中的酒杯直接被震碎，酒液洒了一身。他大怒着冲出车厢，“不是说这里只是边缘地带，风暴很弱吗？”
“尊……尊者！”护卫统领指着前方，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前面……前面那是……”
枯木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只见原本空旷黑暗的虚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正在疯狂旋转的灰白色漩涡。那并非普通的空间风暴，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时空乱流！
这种乱流通常只会在大世界崩灭时才会产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归墟边缘？
更要命的是，这股乱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自然消散，反而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他们的车队撞过来！
“该死！快转向！全力转向！”
枯木尊者顾不得风度，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已经晚了。
那股时空乱流来得太快、太诡异，就像是一只在暗中窥伺已久的巨兽，终于等到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张开了血盆大口。
“砰——”
车队最外围的一艘护卫飞舟瞬间被乱流卷入，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纸糊的一样被绞成了碎片。
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在了主舰和那几艘货运飞舟上。
“咔嚓！咔嚓！”
飞舟的防御阵法在第一时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光幕瞬间布满了裂纹。整支车队就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玩具，开始在虚空中疯狂地翻滚、旋转、碰撞。
“稳住！给我稳住！货物不能丢！”
枯木尊者此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他满脑子都是那些星核沙。那可是他晋升的资本啊！
他拼命催动体内的灵力，枯荣法相在身后显现，一株巨大的枯树虚影试图撑起一片稳定的空间。
然而，就在这剧烈的震荡中，那几艘货运飞舟的船舱内部，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些装满“变异星核沙”的特制储灵桶，在一次次猛烈的碰撞中，有些盖子松动了，有些桶壁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滋滋滋——”
一丝丝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渗漏出来。原本被林玄精心包裹的那层金色灵气膜，在这种极端的物理冲击和空间撕扯下，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
内部被压缩到极致的地煞浊气和魔渊废气，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
虽然没有立刻爆炸，但一股极其不稳定、且带有强烈腐蚀性的能量波动开始在密闭的船舱内逸散。
这些逸散的气体相互混合、反应，使得原本还算稳定的“地沟油”，此刻变成了一桶桶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
“呼——”
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时空乱流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枯木尊者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股乱流突然诡异地改变了方向，擦着车队的尾巴呼啸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归墟深处。
“停……停下来了……”
护卫统领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粗气，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枯木尊者此时也极为狼狈，发髻散乱，法袍破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损失情况如何？”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回尊者……毁了两艘护卫舰，死了几十个弟子。”统领战战兢兢地汇报，“不过……货运飞舟虽然受损严重，但货物……货物还在！”
听到货物还在，枯木尊者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星核沙还在，死了几个人算什么？
他并没有发现，在那些看似完好的货运飞舟内部，一种看不见的“质变”已经完成。这批星核沙，已经从普通的“地沟油”，升级成了随时可能爆炸的“超级硝酸甘油”。
“晦气！真是晦气！”
枯木尊者骂骂咧咧地整理了一下仪容，“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时空乱流？肯定是那些该死的归墟魔物在捣鬼！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别在这鬼地方停留了，直接回宗门！”
车队再次启动，这一次速度更快，仿佛是在逃命。
……
就在枯木尊者狼狈逃离的同时，在距离乱流爆发点不远的一处隐秘空间夹层中。
一双如同星辰般深邃的眼睛缓缓睁开。
林玄的本体悬浮在虚空之中，手指轻轻放下。刚才那股“推”了时空乱流一把的力量，正是来自于他。
“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林玄看着远去的车队，满意地点了点头，“既没有直接摧毁他们，引起玄虚总部的警觉，又成功地给那批货物做了一次‘摇匀’处理。”
他并没有打算在半路上截杀枯木。那样做不仅风险大，而且容易暴露自己。
他的目的，是将这颗雷埋进玄虚的心脏里。
“现在的那些星核沙，内部结构已经被震松了。”林玄喃喃自语，“只要稍微受一点热……比如放进炼器炉……呵呵。”
这就像是给敌人送了一箱看似精美的红酒，但在运输过程中，里面的红酒已经被晃成了高压炸弹。等到他们在庆功宴上拔开瓶塞的那一刻……
那就是林玄为他们准备的“惊喜”。
“一路走好啊，枯木尊者。你的这份功劳，一定会‘响’彻整个仙域的。”
林玄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次回到了九天十地。
……
夜深人静，青岚峰下院。
送行的人群早已散去，下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沈渊回到了自己那个位于边缘地带的偏殿。他随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探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墨绿色的小瓶子——正是枯木尊者赏赐给他的那瓶“枯荣丹”。
他拔开瓶塞，一股带着腐朽气息的药味扑鼻而来。
“啧，真是小气。”沈渊嫌弃地撇了撇嘴，“这种拿死人骨头渣子炼出来的东西，也就他自己当个宝。这里面的丹毒比药效还重，吃多了怕是连骨头都要烂掉。”
正说着，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阴影里钻了出来，正是被沈渊“特训”了一个月的秦殊。
“教官，您回来了。”秦殊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那个……今天的课还没上完呢。”
这小子是个武痴，自从尝到了甜头，每天晚上都要来缠着沈渊开小灶。
沈渊看着这个眼神清澈却又带着一股狠劲的少年，心中一动。
他随手将那瓶枯荣丹抛了过去。
“接着。”
秦殊手忙脚乱地接住瓶子，一脸茫然：“这是……”
“上界尊者赏的好东西。”沈渊懒洋洋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虽然丹毒重了点，但这玩意儿有个特性——能极大地刺激肉身活性。对于你们这种还在打基础的体修来说，用来泡澡淬体，比直接吃效果好十倍。”
“拿着，回去找个桶，化开水洗洗。记住，别贪多，一次半颗，不然把你皮给烫秃噜了别找我。”
秦殊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多谢教官！这……这么贵重的东西……”
“贵重个屁。”沈渊嗤笑一声，“在我这儿，只要是对你有用的，那就是好东西。对没用的，那就是垃圾。”
他看着秦殊，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深邃，“小子，记住我今天教你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个吃人的修真界，别学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光想着吃独食。独食吃多了，容易噎死，更容易……炸。”
“像我这样，有点好处分给下面的人，虽然看起来亏了，但关键时刻，这些人能替你挡刀，也能替你递刀。”
秦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紧紧握着手中的药瓶，仿佛握住了什么极其珍贵的真理。
“去吧，别烦我了，我要睡觉。”
沈渊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秦殊赶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沈渊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
他走到窗边，看着天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眼中闪过一丝幽蓝的数据流。
“枯木走了，地脉的排污口也打开了，地底下的那个大家伙……应该也要翻身了吧？”
“玄虚下院的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极其沉闷的震动。
这震动不同于之前的汲灵塔轰鸣，它来自于更深、更古老的地层。就像是一个沉睡了万年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
咚。
沈渊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早安，九天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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