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时晏的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阎君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个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实。
他的先祖居然还有个哥哥?而这个哥哥,就是眼前这位执掌整个冥府的阎君?
“你……你说的是真的?”冥时晏的声音有些发干,他试图从阎君那张威严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阎君的眼神里,只有无尽的沧桑和一种深可见骨的悲伤。
“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必要骗你?”阎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当年,是我太过自负,总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是我,没有及时发现邪神的阴谋,才导致了玄朝最终的覆灭。”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冥时晏却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了数千年的、山崩海啸般的悔恨与自责。
“玄朝覆灭后我侥幸未死,却也身受重创,神魂几乎溃散。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用自己和整个文明作为代价封印了邪神。”
“我最后能做的只有保留了他的一滴心头血,以保他的血脉不断……”
“后来,幽冥大乱,阴阳失衡。我拖着残破之躯来到了这里,接手了这片烂摊子,成为了你们口中的阎君。”
“我建立新的冥府秩序,梳理轮回法则,为的,就是守护他用生命换来的这份安宁。同时,我也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自己。”
阎君抬起头,直视着冥时晏。
“我不敢去见他。我没脸去见他。我这个做兄长的,非但没有保护好他,反而让他为了我的过错,承担了所有。”
“后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血脉,一代又一代地承受着封印的诅咒,被那座牢笼不断地吸取力量,却无能为力。”
“因为那是他留下的封印。我一旦插手,就有可能导致封印不稳,让邪神的力量重新渗透出来。”
冥时晏沉默了。
这个真相,太过沉重。
他一直以为,自己背负的是一段被扭曲的罪孽。后来发现,那是一段被尘封的荣耀。而现在,他才明白,在这份荣耀之下,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兄弟间的,充满了遗憾与愧疚的往事。
原来,他血脉里流淌的,不仅仅是英雄的传承。
还有一位兄长,对弟弟长达数千年的,无声的守护与亏欠。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冥时晏抬起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阎君打算一直这么隐瞒下去,他完全可以做到。为什么偏偏在今天,选择将一切都说出来?
“因为,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封印出问题了。”
阎君的话音刚落,森罗宝殿那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钟离久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她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靠在门边,看着大殿里的两人,挑了挑眉:“哟,这是在开家庭会议呢?不介意我旁听一下吧?”
她其实早就到了。
刚才陆之道那个大嘴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分析了半天阎君和初代鬼王的关系,什么私生子、情敌都冒出来了。她听得烦了,就干脆自己过来看看。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阎君最后那句话。
封印,出问题了。
阎君看到钟离久,并没有感到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万物典当行的传人,这件事也与你有关。进来吧。”
钟离久这才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冥时晏,发现他脸色虽然复杂,但情绪还算稳定,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阎君的身上。
“阎君大人,您刚才说封印出问题了。是邪神那边又有什么动静了?”钟离久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其中一个碎片,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当年那一战,邪神本体虽然被封印,但它的力量太过庞大,依旧有几块蕴含着它本源之力的碎肉,挣脱了封印,散落到了阳间各地。”
“为了防止这些碎肉在阳间作乱,你那位初代先祖,联合了当时阳间各大玄门的力量,将这些碎肉,分别封印在了世界各地的灵脉节点之上。”
“这些年来,冥府也一直在暗中监控着这些封印。大部分封印都还算稳定。但是就在昨天,我收到了消息。”
阎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位于西欧大陆,英兰境内的一处封印出现了强烈的能量波动。镇守在那里的势力已经彻底失联了。”
“失联了?”钟离久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阎君的声音冰冷,“那里的封印极有可能已经被打破。那块邪神的碎肉恐怕已经脱困了。”
这个消息,让钟离久和冥时晏的心都沉了下去。
一块邪神的碎肉,就能覆灭一个镇守了数千年的玄门势力。
很难想象,那东西一旦彻底恢复力量,会在人间造成多大的混乱。
“我需要你们去一趟英兰。”
“去查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封印真的破了,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是我们?”钟离久问道,“冥府高手如云,这种事情派几个判官或者鬼帅过去,不是更方便吗?”
其实最开始钟离久就从“守陵人”那里知道了这些,她也决定了等哪个封印松动就去处理哪个,但她还是想知道阎君让他们去的目的。
“我不能派他们去。”阎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阳间,有阳间的规则。冥府的力量不能随意干涉人间的事情,否则,会引起阴阳法则的剧烈反噬。”
“更重要的是……”他看了一眼冥时晏,“我不能离开冥府。我必须亲自坐镇在这里,监控着邪神主体封印的动向。一旦我离开,万一邪神主体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件事,只能靠你们。”
阎君的目光,在钟离久和冥时晏身上来回移动。
“你,是典当行的传人,执掌因果,不受阴阳法则的过多限制。而你,”他看向冥时晏,“你虽然是鬼王血脉,但你从小在人间长大,身上的人间气息已经盖过了你的鬼王之气。只要你不主动暴露身份,阳间的法则就不会对你产生太大的排斥。”
“你们两个联手,是处理这件事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人选。”
钟离久和冥时晏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件事,他们非去不可。
不仅仅是为了什么阴阳两界的安危,更是为了他们自己。
想要解开冥时晏的诅咒,就必须找到杀死邪神的办法。而这些散落在外的邪神碎肉,或许就是他们了解邪神弱点,找到突破口的关键。
“好,我们去。”钟离久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很好。”阎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抬起手,掌心出现了一块通体漆黑,雕刻着复杂花纹的玉牌。
“这是我的阎君令。”他将玉牌递了过去,“你们带上它。在阳间,它能帮你们遮蔽气息,避免被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缠上。”
“另外,如果真的遇到了你们无法解决的危险,可以通过这块玉牌直接联系我。”
“虽然我不能亲身降临,但,借给你们一点力量,还是可以做到的。”
钟离久伸手接过了玉牌。玉牌入手冰凉,上面蕴含着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掌管生死的轮回之力。
这玩意儿,绝对是个宝贝。
“多谢阎君大人了。”钟离久毫不客气地将玉牌收了起来。
事情谈妥,两人也没有再多做停留。
他们向阎君告辞,转身离开了森罗宝殿。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阎君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复杂而又欣慰的表情。
他仿佛看到了数千年前,那对同样并肩作战的,年轻的身影。
“弟弟……”
“这一次,兄长,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
钟离久和冥时晏走出森罗宝殿,迎面就撞上了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大殿门口团团转的陆之道。
“哎哟!我的钟老板,我的鬼王大人!你们可算是出来了!”陆之道一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阎君大人没为难你们吧?他老人家找你们到底是什么事啊?”他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就是找我们聊了聊家常。”钟离久随口敷衍了一句。
“家常?”陆之道一脸不信,“聊家常能聊这么久?还把森罗殿的结界都给打开了?”
“你管得着吗?”钟离久白了他一眼,“有这闲工夫,不如回去好好想想,那一百年的俸禄没了,以后拿什么去买你那些宝贝茶叶。”
“呃……”陆之道被她一句话噎得半死,一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
戳人伤口,太不厚道了!
“行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钟离久懒得再跟他废话,拉着冥时晏就要离开。
“哎,等等!”陆之道连忙叫住他们,“两位这是……要回阳间了?”
“嗯。”
“那正好,我送送你们。”陆之道热情地说道。
钟离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老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不过,有人带路总比自己瞎闯要好。
在陆之道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回到了之前那座庭院。
“两位,这次准备去哪儿啊?”路上,陆之道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地打听着。
“英兰。”钟离久随口答道。
“英……什么?”陆之道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现代地名不太熟悉。
“就是你们以前说的,西欧大陆,日不落岛。”冥时晏在一旁解释道。
“哦哦哦,那里啊!”陆之道恍然大悟,随即他的脸色却猛地一变。
那种表情,不再是之前的八卦和好奇,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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