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之内,光阴仿佛失去了意义。两种截然不同的参悟方式,在同一空间内并行不悖,却又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如同阴阳交汇,演绎着武道的两极。
石破天手舞足蹈,动作越发流畅自然。他早已忘记了身在何处,也忘记了周围那些或鄙夷或不解的目光,完全沉浸在与壁上那些“小蝌蚪”的游戏之中。在他单纯的心念里,这不是练功,只是一种好玩的身体反应,是那些活泼的“小虫子”在带着他动。体内那浑厚无匹、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精纯内力,如长江大河般奔流涌动,毫无滞涩地顺应着蝌蚪文展现出的最本源韵律,自行冲关破隘,贯通着一条条玄奥无比、常人穷极一生也难以发现、甚至典籍中都未曾记载的隐秘经络与穴道。他的动作时而缓慢如推山,带着一股沉凝厚重的意境;时而迅疾如闪电,动作间带起道道残影;时而轻灵如飞鸟,似欲乘风而去;时而凝重如渊岳,稳如磐石。举手投足间,已隐含剑法之凌厉、掌法之浑厚、轻功之飘逸、内功之深沉等诸般武学的至高精髓,却又浑然一体,无分彼此,信手拈来,皆成妙谛。他周身气场自然扩散,淳厚博大,与整个洞窟、乃至整座侠客岛的气息隐隐呼应、共鸣,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武道圣地自然孕育出的精灵。
而林越,静坐如磐石。他的身体几乎没有大的动作,呼吸悠长细微,几乎难以察觉,但若有人能内视其体内,便会发现那里的景象远比石破天更加惊心动魄!在NZt加持的超强悟性与理性分析能力辅助下,在石破天那“完美样本”的现场直观对照下,他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理解、解析、整合着《太玄经》的全部奥秘!
石破天是“知其然”,凭借赤子之心与绝世武学天赋本能地契合太玄经,如同天才画家凭感觉作画,完美却未必能说出所以然。
林越则是想“知其所以然”,通过观察石破天和自身感受,他在飞快地“知其然”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地剖析着其背后的“道理”。他的意识空间内,无数数学模型、物理定律、生物学原理与那流动的蝌蚪文轨迹、内力运行效应飞速地结合、验证、修正、升华!
“原来如此!此处内息为何要在此穴盘旋三匝,非为炫技,而是为了形成一个小型能量涡旋,更好地牵引吸附天地间某种稀薄的无属性能量,并将其转化吸收!效率比直来直去高出三成!”
“这条路线并非只通手臂,其力竟能透指而出,隔空三尺击碎岩石!这便是剑气乃至更高层次劈空掌、无形气劲的基础原理!是内息高度凝聚并与特定频率振动结合的结果!”
“轻功提纵术的极致,并非单纯减轻体重,而是内息与外界气流产生共鸣,形成某种低气压区域或推动力场,借力天地,故能身轻如燕,踏雪无痕!”
“精神意念的运用法门,竟能如此直接地干涉现实,影响他人心神!这并非虚幻,而是某种脑波或生物磁场与内息结合后,产生的实质性的信息干扰和能量传递!”
无数的明悟在他心中爆发,如同宇宙初开,星光明灭。前二十二窟所学的各种武学精义,此刻如同百川归海,纷纷融入太玄经的庞大体系之中,找到了各自的定位和源头,明白了它们为何要那样运力,那样行气。他不再是简单地模仿蝌蚪文的动态,而是开始理解这种动态背后所代表的、统御万武的终极规则!那是一种关于能量、物质、精神如何相互作用、转化、升华的至高法则!
他的体内,内力性质开始发生本质的蜕变,变得更加精纯、凝练、充满灵性,意动即发,无远弗届,心念微动间,内力便可达身体任何一处,乃至透体而出,演化诸般武学妙用。他的精神力量随之暴涨,感知范围急剧扩大,不仅能清晰地“看”到洞窟内每一个人体内内力的流转情况、强弱属性,甚至能模糊地感受到整个侠客岛的“气场”流动,感知到岛屿深处那沉睡的、磅礴的地脉能量。一种掌控一切、洞悉一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龙木二位岛主早已停止了无谓的争论。他们先是骇然于石破天那看似胡闹却深合武学至理、并且威力日增的动作,感受着其体内那愈发恐怖磅礴、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内力气息,那气息纯正天然,已近乎道。紧接着,他们更震惊地发现,旁边静坐的林越,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虽然更加内敛,不似石破天那般显赫,却更加深邃可怕!那是一种真正融会贯通、掌控自如、圆融无暇、仿佛与天地本源连接的气息!是一种“我即武,武即我”的至高境界!两人一外露,一内蕴,却同样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苦涩、震撼、以及最终的明悟与释然。数十年苦苦追寻,答案早已摆在眼前,却被自己的“所知”蒙蔽了双眼。
“原来…原来我们都错了…大错特错…”龙岛主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一丝颓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太玄经…根本无需解读…需要的是…一颗不染尘埃的赤子之心…或者…”他看向林越,眼神复杂,“或者超越凡俗的智慧去直指本源…”他明白,林越的智慧已然彻底超越了文字的束缚,达到了洞察本质的境界。
木岛主长叹一声,洪亮的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唏嘘:“老子练了一辈子武,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如两个年轻娃娃看得透彻!什么文字注解,什么考据推敲,都是狗屁!都是自己给自己设的牢笼!作茧自缚,愚不可及!”他话语粗鲁,却直接道破了真相,脸上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怅然若失。
洞窟内其他几位苦修者,也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感受到了石破天和林越身上那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接近本源的气息。有人陷入呆滞,信念受到冲击,茫然失措;有人面露狂喜,仿佛也窥见了一丝真谛,手舞足蹈地尝试模仿,却不得其法;有人则怅然若失,数十年苦功仿佛成了笑话,颓然坐倒在地。
整个洞窟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而又庄严。一边是活力四射、本能舞动、牵引磅礴气机的石破天,一边是静坐深悟、气息渊深如海、仿佛与道合真的林越,周围则是一群信念受到剧烈冲击、茫然无措、悲喜交加的顶尖高手。构成了一幅奇特的画卷。
林越的意识,此刻正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境界中。他仿佛化身为宇宙中心,体内无数内力节点与外界天地能量产生着微妙的共鸣与交换,形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巨大循环。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此界武学的“天花板”,一种近乎“神通”的边缘,举手投足间,可引动莫大威能,已有几分陆地神仙的气象。太玄经的奥秘,他已得其八九。
然而,就在这时,他超越常人的灵觉忽然捕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异动!这异动并非来自洞窟内,而是来自脚下的大地深处,来自周围的空气粒子,来自整座侠客岛的地脉气场!
大地开始传来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并且越来越强的震颤!并非地震那种狂暴的、破坏性的摇晃,而更像是一种…深沉的、来自地底极深处的嗡鸣与悸动!仿佛某个沉睡了千万年的巨物,正在被某种力量惊醒,翻了个身!又像是地壳深处积累了无数年的能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空气中的“活力”骤然变得狂暴起来,不再温和滋养,而是充满了躁动不安的因子,变得灼热而混乱。海风带来的咸湿气息中,混入了一丝极淡的、却令人心悸的硫磺味与金属锈蚀的味道!那是地底矿物被高温熔炼、地火躁动的气息!
岛屿周围的海浪声也变了调子,不再是富有节奏的拍岸声,而是变得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急促,如同战鼓雷鸣,万马奔腾,预示着一场巨大的、毁灭性的风暴即将来临!海平面似乎都在微微上涨!
“这是…?”林越猛地从深沉的修炼状态中惊醒,豁然睁开双眼,眼中神光如电,不再是内敛,而是锐利无匹,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层,直视岛屿地脉深处那正在发生的剧变!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几乎同时,石破天也停下了动作,一脸茫然地挠头,环顾四周,瓮声瓮气地说道:“咦?地…地在动?还有,海的声音好像变凶了?我心里头有点发慌…”他那赤子之心对天地自然的异常变化感知尤为敏锐。
龙木二位岛主脸色骤变!他们对侠客岛的感知远超常人,此刻清晰地感受到了脚下这片土地正在积累的、毁灭性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那种熟悉的、被岛上历代岛主记载并警惕的“地脉沸腾”的征兆出现了!
“不好!”龙岛主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惶之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地脉沸腾!岛基不稳!这是…这是大灾变的前兆!难道是因为…因为太玄经终于被引动,其力量过于庞大,引动了岛屿沉寂已久的地火?!导致阴阳失衡,地壳变动?!”他瞬间想到了这个最可能的原因。太玄经的力量,竟引动了天灾!
木岛主也是面色惨白,再无平时的豪迈,洪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快!快通知所有人!立刻到高地集合!准备船只!岛可能…可能快要沉了!快!!”
轰隆!!!
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岛屿东南方向某处传来,如同平地惊雷,又似天崩地裂!整个洞窟剧烈摇晃,顶壁大量碎石簌簌落下,更大的裂缝如同黑色闪电般在洞顶和四壁蔓延开来!尘埃弥漫!
洞窟内的所有人,无论是懵懂的石破天,还是震惊的林越,亦或是惶恐的龙木二位岛主和其他修者,脸色全都变了!
侠客岛的终极秘密已然揭开,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场毁灭性的、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最后的时刻,以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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