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纺织厂家属院藏在一片老居民区里,几栋灰扑扑的六层小楼像是被时光遗忘的旧物,静静矗立在梧桐树荫下。墙面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藤蔓顺着斑驳的水泥墙向上蔓延,有的已经钻进了窗户缝隙,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绿痕。初秋的风一吹,爬山虎的叶子簌簌作响,偶尔有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落,落在积着薄尘的台阶上,给这寂静的老院添了几分萧瑟。
林砚沿着坑洼不平的小路往里走,鞋底踩在碎石子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 有楼道里飘出的煤炉烟火气,混着谁家炒菜的酱油香,还有墙角青苔的潮湿味,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是老家属院独有的生活气息,却让林砚的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她按着母亲电话簿上的地址,找到了 3 单元,单元门是掉漆的绿色铁皮门,门上还贴着一张卷边的通知,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到 “物业费” 的字样。
楼道里没有灯,只有每层转角的小窗户透进一点天光,昏暗的光线下,墙壁上布满了孩子们的涂鸦和斑驳的污渍,楼梯扶手是锈迹斑斑的铁管,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仔细擦拭过了。林砚扶着扶手往上走,每走一步,楼梯板都会发出 “吱呀” 的响声,像是随时会断裂。走到五楼时,她终于看到了 502 的门 —— 那是一扇老式的木门,木纹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污垢,门楣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红 “福” 字,“福” 字的边角已经卷起,颜色也从鲜红变成了淡粉,显然贴了有些年头。
林砚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指节落在木门上,发出 “咚咚” 的闷响。门内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鞋底蹭着地面,带着几分迟疑。过了几秒,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探出头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领口处还沾着点饭粒,脸上布满了皱纹,眼角的皱纹尤其深,像是被岁月刻下的沟壑。他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惕,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紧盯着林砚,声音沙哑地问:“你找谁?”
“您是张叔吧?” 林砚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和,她往前凑了凑,试图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我是林晚的女儿林砚,我妈妈…… 您应该还记得她,以前和您一起在时序局工作过。”
男人听到 “林晚” 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抓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腹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林晚…… 我不认识。” 他的声音有些发飘,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林砚,“你找错人了,这里没有姓张的。” 说着,他就要关门,门板带着一股风,朝着林砚的手拍过来。
林砚急忙伸出手抵住门,指尖被门板夹得有些发麻。“张叔,您别骗我了,我知道您认识我妈妈!”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时序局旧址的文具店店主都跟我说了,您以前和我妈妈一起在时序局工作,我就想知道,她明明在技术部,为什么会经常去数据部的 302 室?她是不是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张叔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可话音刚落,他又猛地压低声音,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楼道,生怕被别人听到。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楼下传来几声模糊的说话声,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却依旧紧紧抓着门框,“你快走吧,别再来了!时序局的事早就过去了,别问,对你没好处!” 他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像是提起 “时序局” 这三个字,都会引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林砚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更确定这里面藏着秘密。张叔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即使在微凉的初秋,也能看到汗珠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滑。“张叔,我妈妈死得蹊跷。” 林砚的声音放软,带着恳求,“医生说她是意外车祸,可我知道不是,她出事前几天,一直心神不宁,还把很多旧东西都锁了起来。您哪怕告诉我一点点也好,比如她有没有跟您提过‘数据部’‘文件’之类的,哪怕只是一个词也行。”
张叔的喉结明显地动了动,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他盯着林砚的脸看了几秒,或许是林砚眼中的恳求触动了他,或许是想起了和林晚共事的日子,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张叔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的挣扎瞬间被恐惧取代。他用力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决绝:“我真不知道!那时候我在技术部,和你妈妈不在一个部门,她的事我一点都不清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用力关上了门,“砰” 的一声巨响,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瞬间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狭窄的楼道,也照亮了林砚僵在原地的身影。她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抵门的姿势,指尖的麻木感还没消退,心里却又酸又涩。她知道,张叔不是无情,而是害怕 —— 害怕时序局的报复,害怕像母亲一样不明不白地 “意外” 去世。在那些隐藏的威胁面前,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保护自己。
林砚掏出怀里的怀表,轻轻摩挲着冰冷的表壳。表盘安安静静的,没有像之前那样浮现出淡蓝色的墨痕,仿佛也在为这条线索的中断而沉默。她叹了口气,或许,只有找到更多和母亲相关的旧物,才能再次触发怀表的线索,才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她转身下楼,脚步比上来时更沉重。走到单元门口时,她无意间瞥到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那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大众,车身干净得有些过分,与周围老旧的环境格格不入。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爆膜,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隐约看到驾驶座上有个模糊的身影。林砚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才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辆车,显然是在她和张叔谈话的时候,这辆车才停在这里的。
林砚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假装没有注意到那辆车。可就在她经过轿车旁边时,轿车突然启动了,发动机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家属院里格外清晰。林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巷口的方向走,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轿车。果然,那辆黑色轿车慢慢跟了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在跟踪她。
林砚心里一紧,脚步更快了,她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里堆满了居民的杂物,有破旧的家具,有装满废品的麻袋,还有晾晒的衣服。她在小巷里快速穿梭,绕过一个个障碍物,偶尔回头看一眼,那辆黑色轿车因为巷口太窄,无法进来,只能停在巷口,可她能感觉到,车里的人还在盯着她的方向。
林砚一口气跑出小巷,来到一条热闹的街道上。街道上有不少行人,还有摆摊卖菜的小贩,嘈杂的声音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可林砚知道,那不是幻觉,刚才的跟踪是真实的。
是时序局的人吗?他们是在监视张叔,还是在监视自己?林砚攥紧了怀里的怀表,指尖冰凉,手心却渗出了冷汗。她意识到,自己的探寻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危险可能正在悄悄靠近。可她不能就这么放弃,母亲的死因还没查明,那些隐藏的秘密还没揭开,她怎么能退缩?
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明天,她要再去一次张叔家,或许换个方式,比如带点母亲以前做的点心,或者提一些母亲和张叔共事时的细节,能让张叔放下戒心,松口说出点什么。除此之外,她还要去找母亲的另一位旧同事 —— 李姐。母亲的电话簿里写着,李姐住在城东的园丁小区,据说现在还在做会计,或许这位李姐没有张叔那么恐惧,或许能从她那里问出点有用的线索。
林砚抬头看了看天,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带来一阵清凉。她握紧怀表,转身朝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仿佛那冰凉的怀表,给了她继续前行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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