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夜晚来得比往常早,七点刚过,“时光匠” 钟表店外的巷口就亮起了昏黄的路灯,灯光透过菱形玻璃窗,在店内深棕色的木质柜台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林砚刚把母亲留下的旧电话簿整理好,就听到门口风铃传来 “叮铃” 的轻响 —— 是沈时来了。
他穿着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手腕上那块普通的银色石英表。表盘是圆形的,表带是廉价的金属链,却被擦得一尘不染,连表扣处的细小划痕都能看清。他手里提着一个深蓝色的保温桶,桶身上印着医院的标志,提手处还缠着一圈米色的布条,显然是怕硌手特意缠的。“我炖了点排骨汤,用紫砂锅慢炖了三个小时,你最近总往外跑,肯定没好好吃饭,补补身子。” 沈时的声音很温和,嘴角带着熟悉的浅笑,把保温桶轻轻放在柜台上,桶底与木质台面接触时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带着温热的质感。
林砚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桶身的暖意,心里却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沈时是母亲去世后第一个主动联系她的人,母亲的葬礼是他帮忙操办的,甚至连钟表店这段时间的水电费,都是他悄悄代缴的。可她对沈时的了解,却仅限于 “在医院工作,懂神经科知识” 这寥寥几句 —— 他从不说自己在哪个科室,也从不提和母亲是怎么认识的,每次林砚想问,他都会巧妙地转移话题。
“谢谢沈哥。” 林砚打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汤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里面能看到炖得软烂的排骨、玉米和胡萝卜,颜色鲜亮,一看就用了心。她拿出两个陶瓷碗,碗是母亲留下的,上面印着浅青色的缠枝莲纹,边缘有些细小的磕碰痕迹。她盛了一碗汤递给沈时,自己也端起一碗,小口喝着 —— 汤的味道很鲜,带着紫砂锅特有的醇厚,显然是花了不少功夫。
“沈哥,我今天去找了我妈妈的旧同事李姐。” 林砚一边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排骨,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沈时的反应。她看到沈时握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汤匙的边缘碰到碗沿,发出 “叮” 的一声清脆响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明显。
“李姐?” 沈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是你妈妈在时序局的同事吗?她有没有说什么关于你妈妈的事?”
“嗯,她们以前在技术部是邻座。” 林砚喝了口汤,掩去嘴角的情绪,“李姐说,我妈妈以前经常帮她带早饭,后来突然辞职,她也不知道原因。不过她提到,我妈妈曾经托她保管过一个黑色的 U 盘,上面刻着‘晚’字,说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没过多久,就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去找她,说是时序局的,要走了那个 U 盘,还威胁她不许说出去。”
沈时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碗沿的磕碰痕迹硌得他指尖微麻。“时序局确实有记忆消除和秘密收缴文件的项目,以前是在地下进行的,对外从不公开。”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眼神飘向柜台角落摆放的旧钟表,“听说后来因为出了一次严重的意外,项目暂停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还在继续。你妈妈…… 可能是发现了项目的秘密,才会被他们盯上。”
“李姐还说,她现在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一想到时序局的事就头痛,我觉得她的记忆被篡改了。” 林砚放下汤匙,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着沈时的眼睛,“她还特意提醒我,要小心戴银色徽章的人,说时序局分‘执行组’和‘同情组’,戴银色徽章的是‘执行组’,专门处理‘不听话’的人。沈哥,你以前提过时序局的记忆项目,应该知道这些吧?银色徽章到底是什么人?‘同情组’又是什么?”
沈时的眼神突然闪了一下,像是被强光刺到一样,快速避开了林砚的目光,转而看向窗外的夜色。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却没有喝,只是放在嘴边轻轻吹着,动作有些刻意的缓慢。“我…… 我不太清楚这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我只是听医院的同事偶尔提过几句,说时序局内部因为项目理念有分歧,分成了不同的派系,但具体怎么分的,我也没细问。”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你别太担心这些事,时序局的水很深,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卷进去。你妈妈的事…… 或许就这样过去,对大家都好。”
林砚心里的怀疑又深了一层。沈时的反应太刻意了 —— 他明明知道时序局的记忆项目,却对 “银色徽章” 和分组绝口不提;他看似在关心自己,话里话外却都在劝自己放弃追查。这根本不是 “不太清楚”,而是在刻意隐瞒。
“我还去找了张叔,就是时序局的张工,住在城西纺织厂家属院。” 林砚没有放弃,继续试探着,她想看看沈时听到这个名字,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反应,“他以前和我妈妈一起工作过,可我一提时序局,他就脸色发白,什么都不肯说,还把我赶了出来,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沈时的表情 —— 沈时的手指猛地收紧,汤匙在碗里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汤溅出几滴,落在他的白衬衫上,留下小小的油渍。他却像是没察觉一样,只是声音变得更沉了:“张工…… 我有点印象,听说他以前在时序局技术部很资深,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他不愿意说,肯定是有苦衷,你别再去打扰他了。”
“我昨天从张叔家出来,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跟着我,今天从李姐家出来,又看到了那辆车。” 林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刻意的紧张,“我怀疑是时序局的人在跟踪我,他们是不是不想让我查下去?”
沈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放下汤匙,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满是 “担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跟你说了别自己乱跑,你偏不听!”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像是真的在担心她的安全,“下次要去什么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去,有我在,他们不敢怎么样。”
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有些仓促:“汤你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我还要回医院值班,晚上有急诊,先走了。”
林砚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路灯下。沈时走得很快,脚步有些急促,甚至没像往常一样回头挥手 —— 他在回避,在逃离。林砚回到店里,关掉保温桶的盖子,刚才还觉得温暖的排骨汤,此刻却变得有些冰凉。
她走到柜台前,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枚黄铜怀表,轻轻放在柜台上。怀表的表壳被体温焐得温热,表盖内侧的 “晚” 字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就在怀表接触到柜台的瞬间,它突然震动起来,震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表盘里剧烈跳动。
林砚赶紧翻开表盘,只见表盘内侧浮现出淡红色的墨痕 —— 不是之前的淡蓝色,而是像稀释过的血水一样的淡红色,颜色更深,也更刺眼。墨痕在表盘里快速流动,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警告,最终凝聚成一行清晰的字:“他在撒谎。”
红色的墨痕比之前的蓝色持续了更久,足足一分钟,才慢慢变淡,最后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表盘深处,只留下怀表还在微微震动,像是余怒未消。林砚的心跳得飞快,指尖紧紧攥着怀表,指腹被表壳硌得发疼。
怀表在警告她,沈时在撒谎!那沈时到底是谁?他不是母亲的朋友吗?为什么要隐瞒时序局的事?他一直主动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监视她,阻止她查下去?
林砚突然想起沈时手腕上的那块石英表 —— 那块表看起来普通又廉价,他却天天戴着,哪怕在医院值班也从不摘下来。有一次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感觉表壳内侧像是有凸起的纹路,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块表会不会根本不是普通的石英表,而是时序局的某种设备?
她还想起上个月沈时带她去医院做的体检。当时她因为经常头痛,沈时说担心她身体有问题,特意帮她安排了全面检查,最后拿到的体检报告上写着 “一切正常”。可这段时间,她的头痛不仅没好,反而更频繁了,有时候还会突然出现短暂的记忆空白,和李姐说的 “想不起来” 的症状一模一样 —— 难道她的记忆也被篡改了?沈时给她的体检报告,会不会是假的?
林砚攥紧怀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不能再相信沈时了,必须自己找出真相。她决定跟踪沈时 —— 明天,她要跟着沈时去医院,看看他到底在哪个科室工作,看看他会不会和时序局的人接触,看看他手腕上的表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巷口的路灯闪烁了几下,像是要熄灭的样子。林砚把怀表重新放进贴身口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表的震动,那震动像是在和她的心跳共鸣,提醒她前路危险,却也给了她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她知道,从怀疑沈时的这一刻起,她的探寻之路,会比之前更加艰难,但她没有退路 —— 她必须知道母亲去世的真相,也必须知道,自己到底被蒙在鼓里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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