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林朝昧正在后院带着孩子和弟弟说话。
两个男子自然少不得说些美粧、首饰之类的,然而说着说着就讨论到私人感情问题上。
林朝昧打发着孩子们出去玩,自己则在弟弟的闺房中语重心长地说起了体己话儿:
“三弟啊,你自幼就是咱们兄弟几个里最漂亮的,追你的人排到京城外也排不完。但你再怎么说也十九了,再不嫁出去就没人要了,你自己心里可是有中意的?难不成,是对方身份有什么不合适?你跟哥哥说,哥哥不会说出去的。”
不合适?当然不合适了……
林倾城水汪汪的桃花眼飞过一丝晦暗,转瞬之间就化为微笑,道:“没有的事。哥你也知道,母亲不是那种势利之人,若非如此,以星野的身份,又怎会自幼给她订个书生家庭的娃娃亲?要知道那时候江学士还没考上状元,当年只是个住破庙的落魄书生呢,母亲也没有看轻了去。”
林朝昧笑着用帕子捂了嘴:“可不是么?母亲的眼光很好的。后来那江秀才成了状元,人人都赞母亲慧眼识珠呢。就连我那妻主,当年定亲之前,也只是个呆头呆脑的读书人,如今在钦天监得了赏识,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我跟着她,日子过得也是极好的。”
虽然背地里家里有不少污糟事情,可是表面上的恩爱还是要秀的。
林倾城也用帕子挡着嘴巴笑了,然而他的眼睛挂着笑,被帕子挡住的嘴却向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
哼,装什么呢。
上辈子,林朝昧的妻主沈宴煊也成了钦天监的一把手,可就在林倾城嫁给姜启华成为太女夫、林家最风光无两的时候,闹出了一档子丑事——
沈宴煊不顾婆婆家权势滔天,也要休了林朝昧!
原因就是他嫁出去多年都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林朝昧配不出孩子,便犯了七出之罪,是可以休弃的。
这件事,给当时刚刚嫁人的林倾城也带来了不好的风评,传说她们林家的男子配不出孩子,将来也没法帮皇太女传宗接代。
害得姜启华不出一月便又纳了新侍,将他林倾城的脸往地上踩!
上辈子姜启华与他是一对怨偶,最后害得他惨死,未必就与此事无关。
再说了,他也是知道的,那时候沈宴煊为什么不顾林家的脸面也要休了林朝昧?就是因为宠侍灭夫,林朝昧根本网不住妻主的心,让妻主为了个小狐狸精和她们林家翻脸!
此刻,林朝昧带的这两个孩子也都是妻主和小侍生的,和她们林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偏得他有脸带出来,还像是亲生的一样宠,真是贻笑大方。
林倾城不动声色地掩饰了心中的鄙夷,重活一世,他已不想再当什么太女夫了,爱谁当谁当去,但是脸面还是要的,他可不想将来被人说林家的男儿配不出孩子。
林倾城说道:“大哥,我倒是觉着,你如今和沈大姐处理好关系才是正事儿。我听说,父亲私底下有几个生女妙方,乃是从世外高人手里求得的,当年父亲嫁过来好多年没配出女儿,就是靠着这个妙方,才帮母亲怀上了星野呢。”
“是吗?”林朝昧的眼睛一亮,也忘了给弟弟牵红线的事情了,连忙说道,“你快给我说说……”
两个小男子一边绣花儿,一边说着话儿,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傍晚。
林家大男儿嫁得风光,此番回门,少不得要摆上盛大的家宴。
林北辰坐在主座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柳卿澜陪侍在一旁为她夹菜。
沈宴煊与林朝昧坐在一处,表面上也算是妻夫和睦相敬如宾。
唯有林倾城一个嫁不出去的老男儿坐在角落里,忍不住向外看了好几次,也没看到等待的人。
就在他吃得食不知味时,门外传来爽朗如烈烈朝阳的笑声:
“娘!您瞧瞧,我今天把谁给请来了!”
是星野的声音!
林倾城喜出望外,刚微微起身,但没想到,夕阳昏暗的霞光之下,与星野并肩而来的是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熟悉的身影,如黑夜中的鬼魅,如索命的厉鬼,如压迫在头顶无法逃脱的山。
是表面上的专宠,背地里的冷漠,是隐藏在笑意下的狠辣无情。
是鞭笞在嫩肤上发疼的伤疤,只要揭开便是切肤之痛。
林倾城的脸色突然煞白。
——太女,姜启华。
这辈子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林倾城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姜启华身穿玄色绣暗红蟒纹锦衣,腰间别了一枚金丝荷包,下缀蟒形玉佩,身材颀长,肩膀宽阔,骨骼分明的脸上是一双深邃如深渊的锐利眼眸,然而此刻在夕阳暗红的余晖之下却挂着几份柔和的笑意。
“林姨,我不请自来,搅了你的家宴,先赔礼一份。”
她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微微抬手,侍从双手捧上礼物。
林北辰连忙起身,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巴上的油,又发觉手上也是油,往腚上裤子一抹,便大步走到门前回了一礼,命人把礼物收下。
“太女大驾光临,林府蓬荜生辉啊!瞧你客气的,从小到大来过多少次了,还带什么礼物?快来上座,快来上座。”
几人客套几句,太女也就不上座了,只在林星野旁边的位上坐下。
而她的身边,则是紧紧低着头的林倾城。
不过太女并没有注意到林倾城的紧绷。
“不必客气,就点我幼时常点的那几道菜就是了,若是没有,跟星野一样的就成。”
林星野一来,整个家宴好像有了道光似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沈宴煊道:“听闻星野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受苦了, 我今日特意来看望,一直没见到人,原来是找太女殿下玩儿去了。”
林星野哈哈大笑:“是啊,我同太女姐姐踢了一天的蹴鞠,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呐,最后你猜怎么着,打了个平手!要不是沈大姐你来了,我可就不回家吃饭了。”
姜启华也忍不住笑了:“我自幼在蹴鞠一道上可没怎么赢过你啊,星野,你出了几趟远门,疏于练习了吧?回头徐师又要罚你!”
“哼,徐师才不会呢,她疼我都来不及!姐,我跟你讲,我跟徐师在路上,遇到那个山匪啊,那是成群结队、人山人海、来势汹汹、凶神恶煞……”
“你小子就会吹牛!”林北辰朝她脑门丢了一记羊骨头,砸得林星野哎呦一声不服气地闭嘴了。
姜启华忍俊不禁地帮她揉了揉被攻击的脑门,笑道:“砸得响,是颗好头。”
“哼,太女姐姐你和我娘一起欺负我!”
沈宴煊笑道:“星野,听闻那山匪偷袭你不成,反被你拆了匪寨?”
“是啊。”林星野挺了挺胸。
沈宴煊夸赞道:“好生厉害!”
“那是必须的。虎母无犬女嘛。”林星野的头仰地更高了,然后灵活地躲开了林北辰的又一记羊骨头。
几人闲聊了几句,就吃起饭来。
太女姜启华不喜烈酒,因此宴席上的众人都默契地没有行酒令,喝起了柳卿澜亲手酿的葡萄酒。
这葡萄可是西域来的好物,上供给皇帝的,皇帝又赏了不少给林北辰,林北辰自家吃不完,便让柳卿澜储存起来,将来好招待贵客。
葡萄酒当配琉璃杯,今日姜启华送来的恰是一套官窑新产的杯子,琉璃质地,上刻猛虎巡山图,美酒灌入其中,流光溢彩,很是趁景。
酒过三巡,柳卿澜有意无意地说道:“听闻太女殿下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不知太女夫的人选可有定下?”
这话说得有些冒犯,林北辰睨了他一眼,然而柳卿澜可不是无意提及的,他有自己的目的呢,可不会止住话头。
林倾城这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早就有人议论纷纷。
再加上,林北辰其实也有把林倾城许配给姜启华的意图。
就看太女的意思了。
姜启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星野,见林星野也是一脸八卦的样子,垂眸将目光转向了今日存在感极低的林倾城。
恰在此时,林倾城身子一抖,打翻了桌上的美酒。
“啪”。
琉璃杯四分五裂,深色的葡萄酒倾倒在林倾城今日的粉色衣裙上,顿时沾染了一大片。
“小男子不胜酒力,失礼了,请容我回去换洗衣裙。”林倾城垂着头,匆匆行礼,转身离开。
姜启华的面色不变,眼神有些莫测。
而柳卿澜更是暗地里恨不得捏碎了帕子。
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好不容易有个在太女面前长脸的机会!
若是今日太女心情好,指不定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本来皇帝和林北辰都有意撮合此事,只差过个明路。
他这个三男儿啊,别看长得漂亮,就是个赔钱货!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姜启华声音低沉,道:“此事还得由母皇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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