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
圣上萧宇涵正在跟萧言手谈，杀伐正酣。
安公公小步上前，捏着嗓子回禀，“陛下，长公主府那边说是明珠县主被蜂子蛰了……刚从太医署请了张院判过去。”
“这四月天的，花多蜂也多，也是苦了这个孩子。赏点疗伤的药膏给她，免得安宁又抱怨朕对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不上心。”
萧宇涵落下一子，淡淡道，眼皮都没抬一下。
萧言嘴角一扯，还不够上心吗？
说起来这位明珠县主就是姑母的私生女，本是皇家丑事。
可耐不住安宁脸皮厚，居然仗着自己年轻时曾在大月做质子的功劳要挟皇叔，逼着皇叔给那个女奴赐了国姓。
如果这样都还不算看重，那真是不知道姑母究竟图的是什么。
安公公应了声，但并未移动脚步。
“还有什么事？你这老家伙，别卖关子，一口气说了。也给我们叔侄解解闷。”
萧宇涵就知道，这老太监最是八卦，今日的认亲宴怕是热闹得很。
安公公呵呵笑了声，说道，“不瞒陛下，确实还有几件事要回禀。
一是户部尚书徐大人因为家传画作被调包的事中途携夫人回了家。但老奴刚得到消息，徐大人一回家就和夫人争执起来，被他夫人失手用木凳砸死了。 ”
“什么？！”
萧宇涵执子的手猛地一顿，看向对面的萧言，两人眼中都是震惊之色。
这个徐显宗其实早就被萧宇涵嫌恶了。
对徐显宗的恶劣喜好萧宇涵是略有耳闻，但这人作为臣子而言，政事上倒是较为精明能干，所以萧宇涵一时半会儿也没急着抓他的把柄来处置。
这下倒好，他们夫妻二人打斗，徐夫人直接帮他把这个膈应人的玩意儿解决了。
“陛下，还有呢。”
“宁远侯府的顾大姑娘失足落水，捞上来见了红。妙医县主把了脉，说是……”
“说是怎么了？落水受伤？”萧宇涵下意识瞅了侄子一眼，这顾大姑娘不就是他心上人的嫡亲表姐？
“说是小产了。”
哗啦一声，棋盘被吃惊的皇帝碰翻在地。
萧言挑了挑眉，这皇叔真是，这是眼看着快输了，借着机会来耍赖吧。
萧宇涵被萧言盯着，心虚地清了清嗓子，示意旁边的侍女把棋盘收拾好拿下去。
嘿，下棋有什么意思，哪比得上长公主府今日发生的这些新鲜事。
“这顾大姑娘是妙医县主的表姐吧，如此难堪之事，妙医县主都没帮着遮掩一下？”
萧宇涵一边说，一边讥诮地看着萧言，挤了挤眼，瞧瞧，你要赐婚的心上人可是个无情的。
“陛下，长公主让张院判也为顾姑娘把了脉，这才确定。”
看来长公主就是不想让姜云清袒护亲戚，这才让太医署院判去给一个区区翰林院编修的女儿看诊。
而且，太医诊断过了，就是宫里也知道了。
这就是让顾家没法儿将这丑事遮掩过去。
“陛下，这如何能错怪到姜姑娘身上，明明是姑母要把顾家的脸面撕下来。”
萧言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姑母为何要将矛头对准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
未婚有孕，这在世家大族中是大忌。
认亲宴众目睽睽之下小产，顾玉平怕是很难活下去了。
只要她活着，顾家女眷的清白都不保。
但是让萧言诧异的是，这些是臣子内宅的事，平日里并不见姑母对这些琐事如此上心。
他之前也没听说姑母跟宁远侯府有交恶。
即便这个顾玉平婚前失贞，那也不至于劳动堂堂长公主来捅破窗户纸，除非……
难道又是跟李世昌扯上了关系？
现在除了明珠县主，也就只有那个混账是长公主的逆鳞了。
这李世昌还真是作恶多端。
萧宇涵摇了摇头，吩咐安公公走一趟宁远侯府。
白绫亦或是鸩酒，让顾家人把风波平息下来吧。
萧宇涵看着安太监离去，转头走到桌案前，拿起刚写了一半的圣旨。
旁边还有一封加急的书信。
镇北王也不让人清净。
虽说这位皇兄对江山没有觊觎之心，但他的手伸得也够长。
这不，就连萧言的赐婚都要阻上一阻。
似乎这样才能彰显他作为父王的存在感。
萧宇涵心中无语，若皇兄真是要做一位好父亲，当初就不该放任府中侧妃骑到年幼的嫡长子头上作威作福。
逼得儿子小小年纪逃离王府上了战场，如今残了两条腿，只能在上京守着清冷的王府了却一生。
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想要请个赐婚，这个时候那销声匿迹的父王却蹦跶出来，打着为儿子好的旗号，大行干涉之事。
问都不用问，萧宇涵就知道侄子现在怕是厌恶皇兄得紧。
“说起来，朕还没问你，怎么今日不去那认亲宴上守着姜姑娘，反而是跑来陪朕下棋啊？”
这认亲宴真是了不得，一天下来就搭进去快四条人命。
看来长公主府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虽说新鲜出炉的妙医县主身份，能让姜云清在认亲宴上得几分另眼相待，但长公主因着之前李世昌的遭遇定是记恨姜云清的，不能不防。
萧言就不担心？
“担心。所以侄儿还想给她多加一层身份，再多一个依仗。”
未来镇北王世子妃。
“到底是依仗，还是给她惹祸，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这个世子妃的位置，不少人都眼红。
就连萧言的亲爹听说了萧言的打算，都加急送了信来。
说是他和王妃已经启程往上京来，一定要亲眼见见这个未来儿媳妇，才能定下亲事。
也就是说这个赐婚得等到镇北王夫妻二人把姜云清相看一遍才能作数。
“你父王母妃没知会你？”
萧言眯了眯眼，他还真不知道。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镇北王就是要把这个儿子死死拿捏在手中，嘴里口口声声会把最好的给他，却独独不给他真正想要的。
比如婚事。
镇北王不关心萧言真正属意哪位姑娘，他只关心未来世子妃是不是能对自己这个王爷唯命是从。
不好拿捏的儿媳妇他镇北王府是拒绝的。
萧宇涵仔细端详了萧言片刻，叹了口气，指了指圣旨，
“朕也为难。
你父王都巴巴地求到朕跟前了，这个面子还是得给他。
所以，这赐婚，你暂且等等。等你父王母妃跟妙医县主见了面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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